“她睡着了吗?”陆启铭的眼神总是看起来没有温度,让人难辨喜怒,此时在庄晚滢的病房外,他才罕见地流露出一些脆弱的感情。
在医护人员点头之后,他抱着花走进病房,把花装进瓶子。
他看着安安静静的庄晚滢,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直到房门被打开,有人走到他身后,轻轻唤了他一句:“爸。”
他看到陆奕臻手上拿的东西,眼神一暗,给了陆奕臻一个眼神,让他跟自己出去一趟。
“陆伯父。”姜清语微笑着和陆启铭打招呼,得到了对方一记冷眼,她的笑意更深,没放在心上。
陆启铭严肃地开口:“我不是不同意你出去,但你去哪里必须提前告诉我一声。”
“好让您提前监视我吗?”
“我那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能不能想想你母亲,你如果再出事,她怎么受得了?”
“您现在知道体谅母亲了,八年前送我出国的时候,母亲舍不得我,哭着求您,您怎么不听她的。”
“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为了我们好?”陆奕臻竟然笑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启铭,“我认为从一开始,您就不应该把母亲牵扯进陆家和秦家的恩怨,不该那么对秦阿姨,更不该生下我……”剩下的话被一巴掌打断了。
陆启铭被气得一时冲动,打完就后悔了,但看着陆奕臻不服气的连,又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评判。还是我太纵容你了,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明天就给我去公司上班。”
门被从里面打开,陆启铭立即敛了怒色,声音也温柔许多:“你怎么出来了?”
“你的声音太大了,吵得我不得安宁,你们父子俩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陆启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庄晚滢和陆奕臻两人互相关心,庄晚滢收到陆奕臻给她的点心非常高兴,在得知是姜清语一起给她买的时候,拉住姜清语的手夸她。
没人想多搭理陆启铭,他悻悻地说:“那我走了,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
庄晚滢望着陆启铭孤单的背影,最终还是在他进入电梯之前叫住了他:“别走了,留下来和我们说说话吧,我们一家人好久没这么团聚了。”
看了这么久的戏,继续待下去妨碍他们一家人团聚就不礼貌了,姜清语反握住庄晚滢的手,“庄阿姨,祝您生日快乐,我有事就先走了。”
她直接将车开到姜清妍的学校,姜清语上的是寄宿学校,每周五放学姜清妍都会回到租的房子度过周末。
她在人潮中一眼看到姜清妍,打开车窗冲她招呼:“姜清妍,这里,上车。”
姜清妍坐上副驾驶,满脸是藏不住的喜悦:“姐姐,你真的来接我啦,你要带我去哪?”
“你想去哪?”
姜清妍想了半天,说:“要不还是回家吧,姐姐,我想吃你给我煮的面,就是我小时候你经常给我煮的那个。”
她们的母亲在姜清语13岁那年就去世了,父亲忙于工作经常不回家,照顾年幼妹妹的重担就落在姜清语的身上。她不擅长做饭,只有煮面条从未失手,姜清妍以前经常抱怨为什么姐姐只会煮面,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她开始怀念那个味道。
面煮好了,冒着腾腾热气。姜清语在收拾厨房,门铃响了,姜清妍跑到门边贴着猫眼往外看。她对这些非常警惕,父亲刚出事那段时间,追债的人总是找到他们家里来闹事,有时候姜清妍一个人在家,在客厅拿着水果刀一夜不敢安眠。姜清语带她换了一间又一间房子,可还是会被那些人找到。一切债务解决之后,她们又租了这间房子。
她惊讶地对姜清语说:“是陆文昭,姐姐,要给他开门吗?”
犹豫间,门铃又响了两下,透露出来者不耐烦的心情。
“姜清语,我知道你在,开门。”
姜清语点头默认,姜清妍把门打开,看到陆文昭之后打了个寒颤,她对陆文昭的观感一直都不好,虽然陆文昭看起来衣冠楚楚,但给她的感觉和那些追债闹事的人一样,让她有点害怕。
陆文昭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怎么见到我这个表情,就这么不欢迎我?”
“你来我们家干什么?”
“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以后结婚了就是一家人,分这么清楚干嘛?”
他越过姜清妍进入屋内,看到桌上的面,抬眼看向姜清语:“怎么没做我的份?”
姜清语靠近陆文昭,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不要在她面前闹起来。”
“我看上去像是那么不体贴的人吗?”陆奕臻贴得更近,一只手环住她的要,像一个浅浅的拥抱,“在外面我总是给足你尊重和体面,可你呢?”
姜清语面无表情地推开陆文昭,让姜清妍趁热吃面。
姜清妍端起碗,不放心地看着他们:“你们是吵架了吗?”
陆文昭牵住姜清语的手,十指相扣,笑着反问:“你觉得我们这样像吗?”
他就是吃准了姜清语不会在妹妹面前翻脸,所以才这么敢肆无忌惮,姜清语不惯着他,指甲钳进肉里,对方仍不肯放手。
“我们有些事情要谈,你乖乖吃饭。”
在楼道里,手背被掐得发紫,陆文昭仍然死死抓住姜清语的手不放,他不甘心地发问:“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呢,我对你做的还不够多吗,你为什么非要费尽心机接近陆奕臻呢,难道你为了当陆家的女主人,想两头下注,你真是打的好算盘。”
姜清语被禁锢着动弹不得,干脆放弃了挣扎,针锋相对地回瞪陆文昭,“既然你这么想我,我没什么可解释的。”
陆文昭怒极反笑,扳过她的下巴冷声道:“这不就是你的专长吗,你不是最喜欢哄骗男人让他们围着你团团转?”
看到姜清语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反而更来劲,火上浇油道:“怎么这幅表情,我说错什么了吗?你这个人最会骗人,我可是领教过不少。以前你耍手段吊着我让我心甘情愿追着你跑,同时还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怎么,现在又把手伸向我的弟弟了?”
见陆文昭越说越难听,姜清语气急败坏地屈起腿重重地给他来了一下,陆文昭立刻痛得弯下腰。
姜清语远离了他几步,抱着双臂冷漠地看着他,“你可真会颠倒黑白,是你像牛皮糖一样黏着我,让我怎么甩都甩不掉你。如果你整天疑神疑鬼地觉得我会背叛你,那干脆放过我吧,别留我这个祸害在你身边。”
陆奕臻的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看上去犹如不能瞑目的恶鬼。
他喘着粗气艰难地说:“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你想离开我。别做梦了,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也会拉着你一起。你以为拉拢陆奕臻和庄晚滢,他们就能帮你吗?”
陆文昭的视线定在姜清语身上,狠声道:“别天真了,我会让你看着我是怎么一点一点把他碾碎的。”
姜清语冷笑一声:“随你,你做什么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多年,多硬的冰也该捂化了,可姜清语永远对他都是这样冷言冷语的样子,积郁多年的怨怼在此刻喷薄而出,他威胁道:“你别忘了,你父亲还躺在医院里,还有你亲爱的妹妹,他们都很需要你,不是吗?”
“你别太得意了,陆文昭,如果他们出事,我一定跟你同归于尽。”
门被无情关上,空荡荡的楼道只留下陆文昭一个人,他回味了一下姜清语说的最后一句话,竟觉得这句“同归于尽”犹如情话,浓烈的恨意也许和浓烈的爱意也没什么区别。
两年前姜清语陷入绝境,焦头烂额之时,他告诉姜清语他愿意伸出援手,只要她同意和自己在一起,就能解决所有的麻烦。
他苦苦追求姜清语这么长时间,姜清语却连正眼都不肯看他一眼,他本以为主动伸出援手会让姜清语对他另眼相看,却没想到听到他的这番话,姜清语非但不感激,反而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泼了他一脸水后愤然离席。
陆文昭一点也不恼,因为他知道姜清语迟早会回来求他。
“陆总,您之前说的还算话吗?”姜清语的一身傲骨还是被折断了,她低声下气地恳求陆文昭,模样姿态尽显狼狈。
陆文昭将外套脱掉披在姜清语身上,就像圈住自己的猎物:“清语,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不会强迫你,我要你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我的真心。”
姜清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的嘴角弯成一个弧度,挤出一个笑容。
陆文昭以为她是愿意接受自己的心意了。
他们签下协议,姜清语彻底退出娱乐圈。
后来他才明白,那时姜清语的笑容只是在讽刺他。
一个不择手段的卑劣小人,怎么好意思奢求别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