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日,李家人凑一道吃了饭。
李嬷嬷拧着李贵的耳朵道:“给我把嘴闭严实了,可别揭了咱家的老底。你妹妹种的这些花花草草不准往外说,也不可往外拿。”
“娘娘娘,我不傻的。”李贵揉着通红的耳朵连连回道。
“哼,那也没你妹聪明。”说着李嬷嬷又给闺女夹了个大鸡腿。
李响看着妻儿吵吵闹闹,觉得格外幸福。虽说他不愿意当什么大掌柜,但若能过上如今这样的日子,那一切就都是值当的。
这厢李家人正说说笑笑,那厢多官又跟他媳妇吵了起来,声音大得能将整条街给掀了。
“他们这般吵,不若和离得了。”
“快别胡说,过日子哪能把和离挂嘴边?你当和离后日子就都能顺畅了?她人只要还是那个人,烦心事儿就不会少了去。”
李嬷嬷见女儿张嘴就是和离,连忙止住了她的话茬。这孩子也不知跟谁学的,不是和离就是不婚,这苗头不好,可不能再让她这般胡扯下去。故而她就说了多官媳妇的来历,原来这人跟庄子上的春桃家里一样,是先大太太的陪房。不过她家里没春桃家势大,当年清算的时候就放了过去,只是没有靠山的仆从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嫁给多官,对她家而言都是上嫁了。是她自己不顶用,生得这般貌美,连个男人都管不住。
李清不乐意听这些,反驳道:“都是奴才,还扯什么上嫁呢?要不是柴婶子有些能耐,多官算什么?这种整日只晓得酗酒的男人,扔大街上估计都没人要。”
李嬷嬷瞅了眼闺女,吆喝一声道:“行了,旁人家的事情理不清楚的。”
李清闷头吃饭也没继续跟亲娘掰扯,毕竟两人代沟不是一般的大。倒是李响缓缓道:“清儿说得也没错。但多官媳妇若是有娘家撑腰允她和离,想必多官行事也不敢这么过。”
李贵道:“妹妹,你放心,有我和爹在没人敢欺负你。哥哥养你一辈子。”
李嬷嬷气道:“呸,就你俩是好人。”
她这女儿瞧着老实,心比一般男人都大。自己若是不压一压,往后还不定怎么滴。
......
三日后,李清回到贾珠院里当差。刚踏入院子,就瞅着时云招呼着丫鬟婆子将大少爷的书房清了空。
“姐姐,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吩咐,将大少爷的院子重新粉刷一遍,书房暂时挪至外院。往后你跟临风就在外院小书房伺候。”
李清点头,只是好奇道:“好端端地怎么粉刷屋子了?”
“二老爷给珠少爷定了门亲。日子都选好了,是明年六月初八。”
李清点头,想来给贾珠定得就是李纨了。这般说,珠少爷的生死劫也快到了?
与此同时,王夫人正在屋内生闷气,她实在不满贾珠的这桩婚事。依着她来说,待贾珠过了秋闱成了举人,再细细挑选京都贵女也不迟。偏老太太和老爷两个闷声不吭就定了亲事,这让王夫人格外不爽。
“周瑞家的,老爷可回来了?”
“回来了,在赵姨娘院里。”
王夫人气道:“去将老爷请来,就讲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须臾贾政就来了正房,待听到王夫人还在不满贾珠婚事时,忍不住回道:“此事已经定了,莫要多提。”
“凭什么不提?我的儿子,我还做不得主了?”
贾政冷哼一声道:“你管好自己院子就是。珠儿的事,敏儿的事,你给我少插些手。”
“你什么意思?”
“柳嬷嬷一家已经被发卖到采石场去了。但是那些罪证可都还留着。若非念着老太太,你当林如海会咽下这口气?”
王夫人不说话了,只白着脸看贾政甩袖离开。待回过神,她立刻命周瑞家的将陪贾珠南下的丫鬟小厮都喊了过来,准备一个个审问。
轮着李清时,天色已然大黑。两名丫鬟悄无声息地将两侧油灯点亮,王夫人挥手让捶肩的丫鬟离开,见了李清就问道:“好孩子,你这回跟少爷一道去林家,可遇着什么事儿了?”
“回太太,少爷醉心读书,并未遇着什么特别的事情。”
“你们姑太太待少爷可好?”
“好的,每日里汤水不断。林老爷下差回来,还时常指点少爷学问,还将少爷推荐给了万松书院的大儒。”
王夫人听了面色却不见好,而是冷淡淡又问道:“林府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李清摇头不知,实际上她也的确不知,所有从贾府过去的奴才也都不清楚。
林如海这样的人若对贾府起了防备之心,贾珠也是半点辛密都窥探不到的。
王夫人劳累半下午竟是半点得用信息都未问到,心中不甘但也无法。她不敢去找老太太,只能次日寻了儿子诉苦,讲自己管家如何困难云云。
贾珠给王夫人端了热水,温声道:“既如此,娘不若将中馈一事转给大伯母。您也正好休息休息。”
“胡说,你大伯母那样的出生,哪里管得了荣国府?娘答应,你祖母也不答应。”
“这样的混账话日后再莫提了。”
王夫人虽寻着了借口,然而到底没了跟儿子交心的兴致。
她这个儿子自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与她不甚贴心的。
然而几日过去了,王夫人仍觉得不舒服,珠儿是个好孩子,却太不懂人间烟火了。她做了这么多,是为了谁?
他岂能轻易地说出那样的话?
将荣国府中馈交给邢夫人?那二房还算什么?
孩子不懂,她却不能轻言放弃。待贾李两家过了定,王夫人刻意寻了哥哥王子腾道:“哥,林如海都察觉了。柳嬷嬷等人都被卖了。”
王子腾不甚在意道:“无妨。林如海只要还在那个位置上,想收拾他的人多了去了。”
王夫人解恨道:“那妹妹就等着。我倒要看看日后贾敏有什么好猖狂的。”
“不过哥,不需要咱们添把柴么?”
王子腾沉默不语,只说了句:“珠儿这门婚事尚可。由国子监祭酒亲自教导,珠儿明年秋闱也更有把握。”
王夫人冷哼道:“也就这点用处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贾珠也与贾敬悄悄会了面。贾敬知晓先太子之子不见后,气道:“那秦业当真可恶,连个孩子都护不好。若不是实在无人可用,当初也轮不到他。”
“大伯,什么时候能换元春出宫?”
“你且等着。”
贾敬离开,贾珠却觉得不安极了。等了好几日,仍旧没有元春出宫的消息。反倒是王夫人听内监传话,讲贾元春讨了甄太妃的欢喜,如今在甄太妃身边伺候着。
京城的暗潮汹涌李清自然是感受不到的。最近她的文竹涨势很好,就想着寻个机会卖了。这日休息,她正在城内溜达,准备摸摸市场,没想着在城门口见着罪犯入京的场面。
听百姓说,坐在牢车的人是应天知府,也不知犯了什么事情,全家老小被人压着回了京。
不过李清在外书房干活的时候,倒听了贾府的门客说了这事,好像那应天知府贪官敛财,听说三年任期未满,竟贪了五十万两银子。
如今贪污所得全被抄了带入了京城。
同在外院伺候的林小红见李清这副惊叹的模样笑道:“五十万两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这位大老爷怕是还犯了不得了的事情嘞。”
李清听了觉得有道理,她笑道:“还是姐姐懂得多。”
“这有啥,你跟我在外院听得多了,心里总归都会有数的。”
……
紫禁城 宁寿宫
忠贤王正与太上皇说事,仔细一听,这人竟是将前朝的事情一件不落的说了出来,末末了还道:“父皇,您说谁任这个缺比较好?”
甄太妃没好气道:“贤儿,怎么又拿国事烦恼你父皇?仔细皇上知晓了,让他心生不快。”
忠贤王听了则做小儿态道:“儿子习惯了有事依仗父皇,倒是忘记了皇兄最不喜别人插手他的事情。”
母子两个一唱一和,说得太上皇好生不满。待皇上前来请安,就被太上皇寻了个莫名其妙的由头,好一通训斥。最后直接下令,让忠贤王推举的人补上了应天知府的缺。
皇上皱眉不应,太上皇气道:“怎么?朕的话也不听了?”
自从搬来这宁寿宫,太上皇没有一日爽快的。寻常有事无事就爱朝皇上发火,如今又听了挑拨,那脾气更是不管不顾了。
太上皇如此强硬,皇上只能应了。
只是出了宁寿宫的门,皇上对着太监总管道:“去,将贾敬给我带来。”
半夜,贾敬一身玄衣入了宫,皇上冷声道:“加紧速度,朕不想再看到忠贤王跳来跳去。”
“对了,将齐兆光给我解决了。”
贾敬领命退下,却半句不提贾元春的事情。
倒是待他离开,皇后从屏风后走出来道:“皇上莫气,那忠贤王不过是秋后蚂蚱,跳不了几日。”
“他做得那些恶事,朕焉能不气。你可知他聚了多少财富?竟是比国库还要富裕几倍。那甄家在江南俨然是个土皇帝,若非林如海有些能耐,盐税怕是都收不上来。这些年风调雨顺倒还好,可若遇着灾荒,只怕朕要被逼着下罪己诏了。”
他虽为一国之君,可处处受太上皇掣肘,政令虽下却无法真正落实下来。
边疆不稳,国库缺钱,他必须让老八吐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