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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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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于二十二年前的平安夜。

——言汜

2023年12月,言蓁与两位同学一起去杜塞尔多夫做学术调研。临近圣诞节前夕三人一块返回柏林,从杜塞尔多夫坐高铁抵达柏林车站后,夜幕早早笼罩城市。

平安夜的柏林正值寒流袭来,城市飘着不尽的凛冽寒风和飞雪,天空阴沉晦暗,唯有街道两旁店铺的橱窗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圣诞集市已经开始,圣诞树随处可见,似乎整个城市的人都在这时候变得善良友爱,大家已经开始相互结伴地带着愉悦的笑容走上街头。

同行的两个伙伴为庆祝言蓁生日特意找了中餐馆,几人简简单单庆祝言蓁22岁的生日,奶油蛋糕闪烁的烛光中言蓁双手合十虔诚许下了今年的愿望。

临近八点多几人分别各自回家。

回到住处,言蓁躲在供暖的房间,窝在沙发与茶几的空隙里,平铺她的笔记本电脑以及笔记本,她把从杜塞尔多夫带回来的建筑考察资料和影相拿出来,总结着她的调查成果。

她在慕尼黑工业大学攻读建筑学硕士学位,如果能在去夏威夷度假的导师回来之前完成图纸和模型,那就再好不过了。

微信提示音这时候响起来,言蓁却迟迟没有去看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操作着,恍若未闻。

直到两分钟后提示音再次响起,她才恍然初醒,点开手机,出乎意料的两条消息跃然入眼底。

【蓁蓁。】

【休息了吗?】

来自言汜,哥哥……

言蓁垂眼看着这条消息,良久没有动作,言汜的面容在她头脑里渐渐浮现了出来。

这条消息再往上,是她与言汜之前的聊天记录,那还是中秋节,她发了中秋快乐,他回了同样的四个字。

柏林六年,他对她不闻不问,所有的一切都放任她不管,不曾来看她,更不曾有过主动联系。她抱着手机愣神良久,遭受放逐和抛弃的她,本该像他一样冷漠无情,可现在看来似乎连他的一条消息都能扰乱她平静的心湖。

言蓁细细的眉垂下来,心情很是复杂,一时之间猜不透言汜突然给她发信息的原因,不知道要怎么回复才好,犹豫迟疑半响,回了两个字 ,【没有。】

她刚刚回复,电话就响起了,她心都跟着抖了抖,她忽然想不起上次两人互通电话是什么时候,她在脑海里打捞不出记忆,接起后电话里短暂沉默。

言汜声音是清而冽的,就像一切冬天的形容词,他说,“蓁蓁,我在楼下,你下来。”

楼下,楼下……

简短的两个字冲击着她,她顿时从地上惊站起来,言汜来了柏林,多么陌生的一句话。

言蓁明明上午才同母亲通过电话,母亲仿佛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言蓁心情有些微妙,走到窗前往地面望,可这里并不能看到任何身影,她慌乱道,“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言汜也问她:“不方便见我?”

哪里是方不方便的问题呢,明明就是失联的人突然亲密起来,可他们不是这样的关系。

言蓁连着说了两次没有,“我太意外了。”

柏林六年,言汜不曾单独来见过她,怎么不令她意外。

言汜又说:“穿厚点,在下雪。”

言蓁回答好。

电话里不再有声音,她添了一句:“我很快。”

下雪天的深夜,沿街的路灯照得四周一片通明,大部分商店橱窗还透出温暖的光。在言蓁迟缓的对上那抹身影,一阵不确实的空晃感袭进心头,于是记忆渗透着时间和蹉跎岁月,在很远很远的那个年纪浮现开来,言蓁望着言汜的身影,怀疑那只是一抹遥远而模糊的幻影。

他挨墙角站着,眼睛静视前方,面上没有一丝焦躁不耐,就那么静谧挺拔地站着。

他面前与身后都是高高的楼宇,他的肩膀很宽阔,身形高挑而优雅,下颌骨利落硬朗,五官白皙俊朗。身上那件黑色的外衣挺阔又冷硬,让人庞生距离感。

言蓁不自在,觉得两个人太久太久不见了,很陌生,陌生到想起小时候都有些鼻酸。

她始终觉得,分离的这几年让他们原本亲密的关系变得穷途末路。

六年前,她与言汜形影不离,他们走过十六年的春秋冬夏。言汜对她意义重大,分开的这几年他的每一次疏远和忽视都会影响到她的心境与情绪,那种坏情绪和怨念经年累月的堆积从而投射到他们的感情上,言蓁开始因为失望和受伤而不再需要他。

她在心底苦笑,言汜,你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面前呢。

言蓁扯开唇练习了两遍笑,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连胳膊都不知道怎么放,就那么僵硬地出现在他面前:“哥。”

面对面的这一刻,言蓁感到胸中蓦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感觉,她隐隐期待言汜只是来同她见这一面,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他用很淡漠目光迅速往扫过她全身最后定格在她脸上时,言蓁怀疑,言汜是不是已经忘了她的长相正在通过不断的端详打量找回从前的记忆。言蓁更拘谨了,手足无措,她把身上的大衣裹得紧紧的,生怕哪一步失之毫厘,就让她伪装的镇定堆轰然倒塌。

“好像长高了不少。”

言汜面上露出很温和的微笑,那样的笑容,从前的言蓁并不陌生,只可惜现在她再看早已变了一份味道。

“你怎么会现在过来啊,妈没有跟我说你要来柏林。”

言汜:“出差,顺便来看看你。”

这样啊,路过,路过就好,既然是路过,目的地就不是她这里。

“刚到这里吗?”

“嗯。”

“哥,我好久没见你了。”她笑起来。

他回望她,眸光闪烁,嘴角扬起几分弧度。

言汜长相一直很惹人注目,追求者不少,但他是一个端端正正又束缚在规矩里的学者,只过着清心寡欲的安静日子,不喜欢谈论很多,也不喜欢张扬,更不会情绪外露,在外人面前是完美又没有温度的艺术品。

她本科来柏林,现在研也在这里读,而言汜是国内大学教授,除了任教还搞科研发开发,忙得在国内半年爸妈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两次,和她就更不用说了。

还是不自在,她觉得有种很沉默的氛围。如果她不说话,他们之间就会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他比她大七岁,性子很沉稳,也很冷。在国内的时候,那些从小相处的日子让她变得很黏他,可也隐隐觉得他对自己有些冷淡,远着她。

朋友说过,青春期的女孩子或许会招人烦的。妈妈也说过,言汜对任何人都一个样子,对你已经是很宠爱了。是的,言汜对她很好。她从出生起,言汜就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了。

“哥哥,”呼吸在空气里凝结成雾气,她仰起脸,红彤彤的面庞很僵,朝他道,“我们上去吧,很冷。”

言汜说,“不上去,我带你去吃东西。”

言蓁一下停住脚,关心到,“我吃过了……哥你没吃吗?”

言汜看着她,似叹气,“今天是你生日,蓁蓁。”

言蓁微愣,对啊,平安夜这天是她的生日。原来他记得。所以他是陪她来过生日的吗,她都以为他忘了。

可是前几年他都没有来过,给她的生日礼物,都是父母一块儿寄过来给她的。言蓁不想去追忆那些过往,她告诉自己,只要她佯装糊涂一些,那些裂缝似乎也可以就这么糊涂过去。她笑起来,“哦哦,好呀,那走吧。”

他应该没有吃,准确来说他可能刚从机场过来,这附近她熟悉,知道哪里这个点还在营业。

她在前面引路,手臂被抓住,突然的她一僵,低温度下他的脸比平日还要白几个度,用了点温和的语气,“我订好了位置,我们打车过去。”

她点点头,他放开她,她用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哥,地址。”

言汜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言蓁垂着眉眼,雪挂在她睫毛上,融化成水珠。冷白色的手指,露出的手腕处带着手链,那是他送给她的18岁生日礼物。

“蓁蓁。”

“嗯?”她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能察觉到言汜在看她。

“见我,你不开心?”

言蓁忙乱的手指停下来,仿佛被他的话钉在了地面上,言汜亲自开口了,他也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生疏尴尬了是吗。

她不抬头,声音很淡,“没有,你是我哥哥,我……没有不开心。”

她摇头否认。

“从见面到现在,你没有看我。”

言汜是敏锐的,历来如此。

说话时不对视,她大多是看着他鼻尖,很快就移开了,因为她怕自己眼里有无法掩饰的指责和抱怨。所以面对言汜的这句不开心,她无法反驳,甚至想要找借口也找不到,这样的现状,她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面对言汜的尴尬从身体里生长出来的一样,她不禁去想任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会在时间和距离的双重作用下而变的疏远吗?

这样一个突然的夜晚,这样一个突然降临的他,她满心被安置了太多情绪:“我……”

她知道,她的尴尬会伤他的心。

可是言汜,柏林这六年你是怎么对我的?言汜,你知道被最爱的人漠视是什么滋味吗?

她痛心难过,却找不到立场来怨他恨他。

在她的成长里,他是付出了很多的哥哥。

她要知恩。

他不再说话,只是摸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言蓁找到些熟悉的感觉,别扭感渐渐被压了下去。

他是哥哥啊,总是会包容她的。

出租车来了,她像泄了气的足球一下又迅速膨胀起来,看向言汜,“哥,车到了。”

餐厅很安静,客人不多,色调较暗,装饰素净雅致,店内摇曳着淡雅的乡村音乐,闻得到肉食被黄油煎烤过得气味,桌子不大,铺着白色印花桌布,桌子与桌子之间相隔很远,客人的低敛说笑声被一种空阔所吞噬。

小店透出一股暖洋洋的温情气息,他们相对而坐,他把点单的事交给她。

他们是兄妹,他们生活在一起将近17年,他了解她所有的饮食习惯,同样她对他的好恶也了如指掌。即使……应该过了有两三年没有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但那些记忆仿佛刻在血液骨髓里。

点完后,她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她想起来问他,“哥,要喝酒吗?”

他摇头,给她点了饮料,自己则要了一杯水。

等餐的过程中,他并不说话。

言蓁害怕这样的氛围,也害怕他介意她尴尬的事。她埋了半天看手机的脑袋终于提了起来,朝他看过去。

他也在看自己,或许他已经看了自己很长时间了。他是人人尊敬的教授,教的学生都是实打实的高材生,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别人,就会让人陡升压力。

言蓁注意到,或许从一开始,只有她在不安她在六神无主地紧张,他有安稳的心神,任凭各种情况无声无息的流过,他都稳重深沉,仿佛在他身边,天塌下来都不会害怕。

言汜曾如此安稳了她的前半生。

没有出国前的言蓁被父母宠爱,被哥哥呵护,有一副温吞软弱的性子,父母和言汜的羽翼构成她所有的天空,一劳永逸地过幸福的人生,做一个乖巧的女儿,被言汜珍视的妹妹是她生活的主要内容。

他细白的肤色在较为暗淡的光线里弥漫着冷色调的触不可及。言蓁捧着侍者倒上来的冰水,用轻轻的目光看着他,三十而立的言汜不仅遥远而且沉稳,那双黑眸在安静中摇曳着沉甸甸的烟雾。

她心慌意乱又不敢看了,手忙脚乱地拿起刀叉,可是菜还有上来,她又讪讪地放下,不想让自己显得造作和尴尬而找话说,“哥,你什么时候走?”

说完,她懊恼又抱歉,自己问的问题好像要赶他走一样,未免显得太过失礼。在他面前,她就像一个见了老师害怕到不会说话的学生。

好在,他并没有计较,言汜总是这样,足够理性,“明天。”

明天,多么短暂。“这么着急吗?”

“嗯。”

一个字,似乎就终结了所有的话题。

又安静下来,这个可怕的氛围需要有什么来填补,她手指交叉来交叉去,想了许多,一直找不到契入点,说点什么好呢。

很久没见他,其实她也想问问他的,想听他亲自讲讲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以及一切开心和忧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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