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站在校门口的门卫室旁边,双手扁在腰后,十分尽职。
“陈闻?”老高看见面前的人,满脸狐疑地打量着对方,疑问道:“你今天居然不迟到?也不逃课?”
“高主任,”陈闻停了下来,站在他面前,糊弄说:“我已经改过自新了,我们八中学子就应该按时回校,绝不早退。”
老高心想:他今天不正常,太不正常……
但他没有证据。
老高把目光放在季深拎着的竹篮上,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蘑菇,”季深想也没想直接开口说:“今天天气很好,为了增进一下同学情谊,我特地和陈闻去学校后山摘的。”
“……学校后山不是坟场吗?盖子掀开我看看!”老高说。
季深脸上笑着,嘴上却是一本正经地胡扯道:“毒蘑菇,带辐射的那种,看了容易瞎。”
老高质问道:“那你俩怎么不瞎?!”
“我俩戴着墨镜摘的。” 季深说。
老高被噎住,无奈挥挥手赶人:“……行了行了,赶紧走!别让我发现你俩藏了什么违规品,回班待着!”
两人回到班的时候正好看到张循安和颜芸在聊天。
颜芸拿着瓶冰水在张循安被掐青的手臂上:“颜大美女亲自给你敷手,你感激着吧!”
张循安不领情,“哼”了一声:“也不看看这伤是哪来的……”
她往下摁了摁,咬着牙打断:“闭嘴,张循安,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疼疼疼!轻点儿,我错了!” 张循安求饶道。
老高今晚估计是有事,没空来巡班,班里自然也就乱作一团,干什么的都有。陈闻这狗头军师是当习惯了,只撂下一句:“别打架就行,出事了,我不好意思找老高打120。”
季深在座位上打开快餐盒,吃了口馄饨,打趣道:“你这个狗头军师当的挺自在的啊。”
“是啊,”陈闻没反驳,笑了一下:“让隔壁班羡慕羡慕我们班自由的氛围。”
这句话听起来很耳熟,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过往。
比如说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
再比如——门卫大爷的灯光。
“扣分表写满高二(7)班,是挺能让人羡慕。” 季深也笑了。
陈闻掀开塑料盖,随口问道:“你不喜欢吃葱花?”
季深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没有人会闲的没事,无缘无故记得别人的喜好,这么一想就误解了意思。
“你要是闲的话,”季深指了指门口,说:“可以问食堂阿姨要两根。”
“这想法可以。”陈闻认可般地答了一句,人却很现实的没离开。
猫脑袋从竹篮中冒出来,四处转圈似的望了一圈,很轻地“瞄”了几声。 班里很吵,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轻微的几声猫叫,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藏了两人隐晦的秘密。
而且是那种违反校规的秘密。
猫折腾了一会儿就没再闹,枕着竹篮里的毛巾睡着了。这条毛巾是王姨特意放进去的,季深当时和王姨提了一嘴这事,白色柔软的毛中衬得花猫很小一只,软乎乎蜷着。
规规矩距下晚修人多,季深和陈闻提前半小时逃课回了宿舍。
齐阳八中十分节俭,不到时间点宿舍楼是绝不可能开灯的,两人只能摸黑往楼道上走。
陈闻抱着猫往楼上走,怕磕着碰着,走的速度比平时要慢,于是这路就有点漫长了。 手机灯光微弱,只能看清脚下的三、四步楼梯,猫早就醒了,时不时伸出肉爪子拍两下身边的人。
回到宿舍后, 陈闻把门关上,竹篮放在床边,猫崽子抬头看了紧闭的宿舍,很机灵的蹦了出来。
宿舍里养猫的东西很充足,是他中午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堆在角落里,他翻出水盆给猫接好水后,忙完后,陈闻将猫崽子推到季深跟前。
“喊人。” 陈闻低头说。
季深看着蹲在地上的一人一猫,懵了:“喊什么?”
面前的人低头哄猫,抓着它的爪子朝季深伸了伸:“喊干爹。”
猫很不情愿的“喵呜”了两声,翻身去喝水。
季深怕陈闻会说出“没有干爹就没有你的今天”这种话,连忙打住道:“停停停!大可不必!”
末了他觉得还是不太安全,又补一句:“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你喊我一句干爹也行。”
……
陈闻今天不怎么呛人,只说了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季深脸上很认真的说:“你很危险,能不能离我远点?”
面前的人笑了下:“那你说说,怎么个危险法?”
季深看着地上的傻猫,叹了口气:“智障,容易传染……”
………
一时的沉默被视频通话打破。
女人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她盯着陈闻问:“猫猫在哪?”
陈闻不屑的看着她:“不是嫌烦吗?”随后又补充道:“在网吧,林旭带着,开黑。”
他说话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屏幕里的女人显然已经习惯了。
对方还想再说什么时,陈闻不听,丢下一句“在宿舍,不方便”之后果断挂了视频。
季深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只猫叫什么名字,一直叫猫崽子好像不太尊重猫,于是等视频挂断后一边顺着猫毛,一边问:“这只猫有名字吗?”
“有,”陈闻说:“哪有小孩没名字?”
季深问:“叫什么名字?”
陈闻说:“叫——抹布。”
猫崽子听见后眼睛亮了亮,冲他撒娇。
这名字,起的真随意。
陈闻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释道:“我刚捡到它那会儿是初夏,下了场小雨,它浑身湿漉漉的,像块抹布,就叫抹布了。”
说到这里时,他思绪被延长。
那时他还在谕宁市,这些时光好像已经走了很久,那天他办理完转学手续,离开学校时抄了小道回家,刚下过雨的巷子很湿,猫崽子看起来刚出生不久,身体不好,应该是被母猫遗弃了,湿漉漉蜷在角落里,又丑又可怜,像块抹布。
他为什么会把它带回家?
忘了,那些日子太暗沉,只是好像从那回起,猫就是他说生活中稍带着烟火的活物,和一点对于谕宁的念想。
但现在……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他垂眸想着。
或许是那晚夜中肆虐的风,或许是身旁那人说的每一句话,他带着意外强行挤进他的生活。
或许,他本身就是一个意外。
季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密闭的房间很是静谧,陈闻看着地上的猫崽子出神,在台灯那点柔光下,他的棱角和锋芒难得被抚平,近乎温柔。
熬夜做题那晚,他的神情和这会儿差不多,只是如今更甚。 少年轻柔地逗着猫,看起来那呛人拽上天不好惹的样子好是不太像。
只是这种细节太少,大概是他多想了。
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