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牛排

有风声说民和要推一款新产品，也许还需要保险代理商，商络想争取。

从那次会面过后，与民和有关的大事小情，都会经各种人、以各种形式传到小庄那里。他们试图通过小庄打听这样那样的消息，她直接或委婉地拒绝，他们就悻悻地走开，但还会再回来。好像觉得多试几次就总有一次会成功，又或者真的以为小庄和俞总在某个方面处在相近的位置上。

老板也找过她一次，只问了她们在学校关系怎么样。小庄挑选了一个学院里最不相熟的女生当替身，还没有讲很多，老板就找机会接过话头，收了个尾，让她出去了。

从花廊离开后的两周里，一有空闲，她就会想那个约定，想那包围着自己的清新的味道，和天意邀请自己时柔软到要让人陷进去的语气……

天意每天都会发消息来。小庄不知道她出差一趟怎么会沿路上遇到那么多猫，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忘记大学课上学过的商法或是金融学知识，还要发消息来像她求教。除了妈妈，小庄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每天都和谁联系过了，她很害怕——因为心里对那些消息抱有的期待和它们出现在聊天框里后心里奇怪的理所当然。

一次在午休的时候，天意问小庄有没有吃午饭。

“今天吃午餐的这家餐厅不错。”

“牛排很好吃。”

“苹果汁很漂亮，也很甜。”

“有机会可以一起来试试。”

消息一条条跳出来，围在一起聊天的几个同事也许看到了，他们有过几秒钟的对视，不过没多问。好在备注的昵称是一条小鱼。

小庄把和天意的聊天框开了免打扰。因为怕错过，又设置在了置顶的位置。

她不愿意去确定天意所做这一切的意义。可明明就那么显而易见，不由得她装作看不见，也不由得她逃避。

如果想好了不要，就应该痛快点，拖拖拉拉地也只能给她添麻烦。

在约定时间到来的前一天，小庄终于做好了决定，消息写了删、删了写，无论怎样都觉得不合适。

楼下有两只狗在打架，低沉的“呜呜”声纠缠在一起，让人听了汗毛倒竖着心烦。小庄心不在焉地看——有点累了，时间很晚了，天也很黑。她想起上次去花廊，天意说在商络的宣传册封面上看到了她的照片。

“公司有没有给你宣传费？”她问得很认真，没说她是知道小庄在商络才坚持要去那儿开会。但小庄在那时候知道了，她以为偶然的重逢其实并非偶然。

“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拉着几个同事一起拍了张照片。”她看着天意看向自己。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有光，温和又沉静。

就这样发出去吧，总要发出去的。

“很抱歉，我明天可能不能去找你了。”

天意消息回得很快，只是问她方不方便语音。

“是临时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帮忙？”

听筒里的声音有些失真，但很好听。小庄想，也许不该答应接她的语音。

“我……”没有好的理由，也根本不想再骗人。

对面的声音变得有些虚，和着很重的气声，“你是不是不太想见我。”

小庄想否认，但天意没留给她说话的空档。

“其实我学了煎那天吃过的牛排，刚刚解冻完腌上。如果你不愿意来，明天做好让人给你送去好吗？带着栅栏一起，上次你来，它很开心……”

总之情况没改变。小庄还是要按约定的时间重新踏进那栋漂亮又让人留恋的房子，去见那个她想要却不敢触碰的人。

当面说也好。当面说比发消息说要好，也比在电话里说要好。

小庄演练着台词睡觉。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很坏的梦，天意说她误会她了，“我现在只想和你做朋友。”她站得很远，远到小庄看不清她眼睛里的温情，也没办法牵到她的手。

梦也不再惯着她了——人不能对另一个人既爱，又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