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见识过黑暗现实的人,才能体会到这份弥足珍贵的情谊。
几乎每个军警都向往着成为小鸟游泽的部下,这并非没有理由。
如果说,小鸟游泽的军部流传很广的战绩是滋生崇拜的导火索,那么待人温和、与人为善的性格就是点燃期待的火星。
不需要过多宣传,曾经和他共事的人都能领会这种独特的魅力。
想想吧,在充满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的军部,偏偏存在一个比有些人的孩子看上去还年轻的少年,尽管对方声称“已经成年”,却难以改变刻板印象。
然而,事实永远是修正观念的最佳工具。
在小鸟游泽看似空降成为【猎犬】队长之时,不知道多少人不服气。
在军队是不允许打架斗殴的,这些人也只能用挑衅来表达愤怒,而小鸟游泽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事情,选择对所有不服的人发出切磋邀请。
——说得直白些,就是【决斗】。
起初,大家只当他是自寻死路,直到一个个被打成猪头,在练武场上爬都爬不起来,而小鸟游泽轻描淡写,甚至连刀都没出鞘,这种反差一度让人气得眼睛都红了,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的确存在着名为天堑的距离。
紧接着,就是一则只在军队流传的情报。
实打实的战绩最能说服军人。
大多数人都为先前的无礼之举而羞愧,而消息传开的当天,不少人想要去道歉,结果小鸟游泽正好外出有事,他们心里歉意难言,跑去训练场打沙包,据说一天之内用坏了好几个。
小鸟游泽的风评在切磋过后得到了一定的改善,而在过往的功绩流传之后,则是迎来了彻底的逆转。
他非常大度地接受了道歉,并且不计前嫌。
最开始,提到他,大家的反应是:“那个空降的小白脸?”
后来,若是有人说:“那个空降的【猎犬】队长……”则会被自发形成的粉丝团痛骂一顿。
“劝你说话注意点!你是空降他都不可能是空降!那是凭实力得来的地位,获得上面授勋的高级军官,从前线战场上或此殊荣的强者,由得你在这造谣?”
以上,都是小鸟游泽的切实经历。
在基础好感以及慕强崇拜的加持下,他做什么在这些军警眼里都是正确的。
就算他此刻命令他们起炮炸毁费奥多尔的藏身处,恐怕也会这样想:以这位的判断能力,一定是看出那官员已被杀死了,既然如此,为防止罪犯逃窜危害治安,官员想必也会原谅他们的无奈之举。
话虽如此,小鸟游泽不可能真的这么做。
总得先确认官员的状况,以费奥多尔这人的作风,应该会将官员扣下,充作人质。
在狭小的地下室里,人多了反而不利,而且,费奥多尔指名要见他,令他多少有点在意。
所以,小鸟游泽便先行侦查情况,其余人留在地面上待命。
地下室如同老鼠洞一样昏暗,只有电子设备发出的光线。
小鸟游泽一进去,就看到椅子上背对着他坐着一个人影,带着毛毡帽,半长黑发,看不出肤色,但大约可以被称之为苍白。
显而易见,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费奥多尔。
听到脚步声,费奥多尔没有回头,而是带着笑意地说道:“你好,小鸟游泽。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想必你已经见过我的一名同伴了,他叫果戈里,不知你可有印象?”
虽然觉得这样的寒暄有些莫名其妙,小鸟游泽还是接了话题,余光转而观察周围的事物,想找到那名鲁莽的官员的踪迹。
电子屏幕正巧可以反射出小鸟游泽的动向。他不确定费奥多尔能否看到他眼珠的细微变化,但是以防万一还是谨慎起见比较好。
就算是品行不佳之人,也没有必须死掉的理由。
会让小鸟游泽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死去的仅有两种人:一是严重危害社会安全,犯下滔天罪行的恶人;二是与他结下无解因果的仇人。
“有,”小鸟游泽道,“他或许跟你提过我。”
费奥多尔眸光一暗,很快恢复了正常,如常回道:“……确实是这样。”
不对。难道果戈里没有提到,是小鸟游泽放了他?
那么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很值得玩味了。即使果戈里愿意为了对方赴汤蹈火,也有不乐意透露的秘密。
小鸟游泽装作没有注意到异状,站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费奥多尔聊着天,而费奥多尔竟也十分配合,与常人一般无二。
如果不是早有了解,或许他真的会怀疑:这家伙真的是臭名昭著的罪犯吗?
小鸟游泽一边维持着表面,一边心想:“三,二,一……”
读秒结束的那一刻,小鸟游泽脚尖轻抵地面,如闪电一般突进,以他的弹跳力,不到半秒就能触碰到费奥多尔,将其击至昏迷也只是一秒的事情,就是力道有些刹不住,大概率会多躺几天。
将费奥多尔掼到水泥地上时,对方表情还没来得及改变,还是那副笑面,也许是吃痛,在小鸟游泽的手刀将要碰到脖颈的时候,五官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小鸟游泽的速度太快,力道又大得惊人,费奥多尔只觉仿佛被一头牛撞飞,还被死死压在地上,脑瓜子嗡嗡的。
尽管被突如其来的突袭弄得有些不堪,费奥多尔还是觉得事情没有偏离轨迹,无非是出手比预测中的早了一点,无伤大雅。
小鸟游泽没有卡着他脖子,因此还能接着把话说完。
“……咳咳,别着急……抱歉,小鸟游君,其实,我让果戈里在东京闹事,不是为了向你宣战。请听我说清楚吧,反正,也对你没有坏处,不是吗?”
确实。小鸟游泽知道这间地下室里除了不省人事的官员、墙壁里深埋的炸|弹,以及费奥多尔本人,还存在着一个人。
“……果戈里。”
小鸟游泽出手的一瞬间,在他身后有一道空间裂隙被撕开,正如他与果戈里的第一次相见,也是裂缝里探出一只握着枪的手。
“你要与我为敌吗?”小鸟游泽道,“那么,连同费奥多尔一起……”
“不是哦,”果戈里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的刀锋利到能斩断空间,所以在你面前使用异能,都是冒着巨大的危险。所以,我只是来兑现一个诺言。”
“好啦,费佳,像之前说的一样——”小鸟游泽听到这话,已经做好了一网打尽的准备。
“我来了,然后——”果戈里的手挥了挥,像是在道别,在这种场合显得有些滑稽,“我走了。”
小鸟游泽在空间裂隙闭合的最后一瞬回头,却发现这只手从始至终就没有扣住扳机。
也就是说,果戈里原本就只是缺斤少两地履行一下承诺,没打算开枪。
显然,这个聪明的家伙知道,一旦开枪,就意味着事态彻底无法挽回。在错估了小鸟游泽的斤两,遭受了毒打之后,果戈里深深地明白了一件事:
——不要妄图挑战这个怪物。
于是等待着果戈里来救的费奥多尔就只能在“……啊?”了一声之后,重蹈了果戈里的覆辙。
不得不说,他们还真是好友,不仅入狱的样子出奇相似,就连负责审讯的人也一模一样。
“……”
被拷得真的很牢固。
小鸟游泽争取到了拷问的权力,这并未受到太大阻碍。不知费奥多尔是何意思,总之,那个官员只是晕厥了。
若非这名官员好运地活了下来,小鸟游泽或许不会特地争取拷问权。
小鸟游泽知道费奥多尔此人的算无遗策,这种心眼多的人可不会无故卖他一个破绽,只意思意思地把官员打晕,而不采用其他措施。
只要费奥多尔想,完全可以将其做成人|肉|炸|弹,亦或者直接当做人质,而非在明知小鸟游泽出色战力的时候,仍放任隐患存在。
这就是费奥多尔隐晦的暗示。而小鸟游泽接收到了,并且思考过后选择了回应。
很久没有碰到这样的人了,即使是亲手逮捕的罪犯,小鸟游泽也生出了几分兴趣。
“……”费奥多尔头部无力地垂着,几乎与肩部呈九十度了。
小鸟游泽一眼看出他在装,便半蹲下,正好与半吊着的费奥多尔对上视线。
“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费奥多尔有些咳嗽,单论身体状况,他的确担得起病弱这两个字。
见费奥多尔意味不明,小鸟游泽心知这是个谜语人,于是就回以同样莫名其妙的话:“……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费奥多尔将小鸟游泽的表面信息调查得清清楚楚,自觉意会了对方的意思,也理解对方不明说的顾虑。
即使审讯室不安装监控是惯例,谁也不能保证,没有能力特殊的异能者可以做到窥探他们的对话。
那么为什么当时逮捕他的时候,小鸟游泽不问呢?
费奥多尔猜测,是因为这个人无法忍受不确定的威胁,于是选择将他抓到手,确保万无一失的时候才以迂回的方式询问吧。
多正常,再正义凛然、仿佛为了正义而诞生的人,也有某方面不太正常的可能。
费奥多尔看见了对方的内心,那是一个压抑许久的控制狂,其次是重度的强迫症。
多有趣,他甚至能发现,这个人是特意让他看出来的。
而费奥多尔还能就此作出揣测:是否是因为时常压抑自我,终于忍不住跟少数能够看出来这点的人——比如费奥多尔,进行一种形式特殊的倾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