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克城里现在到底怎么样？”

费里维特问，三十年过去，即便早已不在伯克范围，他实在难以抑制的想要询问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这小子多少岁，又能知道多少。

“呃……现在不是和之前一样……？”

“和三十年前比呢？”

弗兰德的表情滞了滞，看向费里维特的面孔上有几分好奇。

“这不就是三十年前开始改革，先收走了平民的物资，然后同化部分贵族，拒绝阶级，按需分配一切……？课上这么说的，不过现在这种内容也少了。”

就是类似理想国的东西，还想弱化记忆。

费里维特大致有了概念，沙沙声覆盖了周围的水流声，满天的黑暗和血雾之间，渐渐开始有幽蓝的灵魂可以看见了，它们点亮了地面，向前行进。

“这些是鬼，”他轻松的说，“既然如此，你也是开拓的人吧，你们都在开拓什么呢？”

“理想神国……不要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啊！！”

弗兰德欲哭无泪，他靠的费里维特更近，但后者只是一味的向一边挪开，誓要保持距离。

费里维特倒是没在地图上听过什么地方能是什么理想神国，这种东西只有“母亲”写了才存在，根本就不是能够开放的地图。

想到这里，他反而也轻松了许多，积压在心上已久的负担一轻。

“所以你们觉得理想神国在东方？”

“也许吧，我们只是找，找不到就带点别的回去，总不能什么也没有，而且有贡献的话，家里才能维持生活这个样子。”

你小子本来也压根就不信啊，不过贵族听着的确被压权很严重。

“嗯……那，那个，之前在船上拉人的也是你吧？”

“一开始那个应该是的。”

“你的线很明显，”弗兰德抓了抓脑袋，“给我们争取了很多找绳子的时间……你是个好人，不像故事里说的那种巫师！当然也不像那些修士……”

好自然的好人卡。

费里维特不再言语，只是觉得有些心累。

他直视前方，顺着面前的土坡停住脚步，拽着一股脑前进，侧头说话不看路的弗兰德向下看去。

绵延至下方的土地实在不好估算距离，血水顺着这片凹陷向下奔流而去，汇进巨大的湖泊之中。

这个圆形凹陷是极深的，范围其大，从顶端绵延向四周，再往前看不到头。

底部中心处矗立着一座城——深黑色的城。

内里的房屋都不高，与黑暗的天际融合在一起，湖泊之中鲜红的池水又穿过这座黑城，向着更远方流动。

土坡之上，无数的幽蓝萤火明明灭灭，或亮或暗，与水中扑腾的鬼魂向那里行进。

“应该就是那里了。”

费里维特观望了片刻，这里不是他们所说的尽头，大概是类似中转站一类的地方，因此占地面积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庞大。

弗兰德自觉的没再开口，他抬手比划了几下，发白的面色表示出他的慌张。

“向下吧。”

费里维特指尖轻轻摩挲手臂。

顺着土坡下去的路并不太难走，两人缓慢下行，临近那宽阔的湖面时，才骤然发觉这里的水变得更浅，水中飘摇着许多红色花朵，各不相同，在费里维特的认知里，这些花很多品种甚至没有红色。

幽蓝的灵魂在这里有了更加具象的形体，它们大部分保留着死时的样貌，拖着肠子行走的遍地都是，头顶插刀，七窍流血……甚至有一部分能够开口说话，迷茫的询问这里是哪里。

如果它们的身体再凝实一些，就是之前看见的，类似卡坎斯的那种了。

费里维特压低了脑袋，按着弗兰德的头当做没见到这些，直觉告诉他被这些东西缠住后果不会太好。

临近城门，门前有几个穿盔甲的骷髅架子。

看着很像亡灵巫师会操纵的那种东西，眼窝里蹭蹭冒着鬼火，骨头看起来都磨损严重，变成了土灰色。

靠近的时候，它们的脑袋转过来，从火焰里冒出两只抽象的眼睛，同行的灵魂见到此景便不再前进，费里维特对弗兰德小声嘀咕起来：

“把那个请柬拿出来……我们共用一张。”

弗兰德很听话的将东西交到了费里维特的手上。

这小子不说话，感觉路上的趣味都少了一半，不过也所幸对方挺识时务，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请柬到手，费里维特翻到背面，阅读起先前没看见的拍品一栏。

清一色出售的都是灵魂，从好到坏分配等级，最差的起拍价也非常昂贵，这些文字大多是属于神秘学家的，也难怪弗兰德不知道上面是什么。

它的受众显然就是桑带来的那一群人，说不定桑也会大发慈悲给这些普通人讲解一下这些文字的内容和象征——贵族们太有钱，这实在是大部分神秘学家们无法比拟的一点。

他手腕一转，将这份请柬展示向骷髅卫兵，指尖夹着一枚雕花的维拉，用神秘学语说道：

“我是神秘学家，他是请柬的主人，可以过吗？”

“咔，咔……”

骷髅歪过头来，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脖颈，火焰倾斜下来，砸到地面上。

“活人。”

从火焰之中划出两道这样的声音，它们不约而同的开口，又沉默片刻，发出噶噶的笑音，火苗向上蹿到他手上，冰冷的火焰舔舐着手心，卷走了他手中的那枚硬币。

“死人，很亮，可以过。”

它们齐齐回声道，随后让开一条道路。

深黑的大门带着锁链碰撞倾挂的声音向内侧打开，映出一条点缀红灯笼的道路，这里的建筑风格与伯克不大相同，深色的木板是构成这里的主要材料，自上而下看不出其它材料的痕迹，寒气与凝如实质的死气从这条通道内铺面而来，费里维特明显能感觉身后那人身体一抖。

道路上有许多身穿长袍的鬼魂在行走和谈笑，费里维特垂头走入其中，转向深处的小巷。

在人少之处停下，他低头查看请柬之上的地址。

“呼……感，感觉要死了。”

弗兰德耷拉着脸，灯光照射之下，他的面孔看起来的确和冤死的鬼魂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