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林命钦给师徒三人带到一处安排好的小院子里,中间一间堂屋,两边各一间屋子,右边屋子后面还藏着一小间屋子。
现在是冬日,夜里十分寒冷,也不知道林命钦怎么在这条件有限的情况下硬生生给他们安排上了厚厚的棉被。
清容住左边的屋子,拿到那本徐大夫留下的笔记,就在房间内挑灯夜读,不让人打扰,容仪在前清羽歌在后则要好好休息,准备迎接明天的战争。
容仪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死活睡不着,她坐起来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最后实在受不了起了床,走到椅子旁,拿起褪下的衣服,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瓷瓶,抖了一粒药丸出来,直接仰头吞了下去,放下东西准备回去睡觉时,无意间看到门缝露出一丝月光,不由自主地往那个门缝看去,透过门缝看见对面那扇门缝透露出来黄色的烛光。
清晨,一只公鸡仰起头发出一声洪亮的鸣叫,像是命令一般,因这一声不远处的鸡鸣声接二连三响起。
容仪睁开眼睛起身跳下床,裹好衣物,刚打开门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全身鸡皮疙瘩顿时都起来了。
天空蒙蒙亮,正对面的那扇门不知何时开启的,里面简单的陈设一览无遗,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走进去,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着,看见了书桌上摆放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本子,书案上的油灯微微亮着光,摇摆不定像是随时都会灭掉,笔墨横七竖八的摆放着,还有一叠字迹潦草的纸,拿起一张纸上满是涂画的痕迹,像是主人不满意改了许多东西。
她一夜未眠吗?
“小秋醒了?”
容仪闻声回头,不知清容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门口,正靠着门框看着她。
“师尊一早去哪了?”
“我去了病民区看一下。”
容仪放下手中的纸,看着清容走了进来坐在书桌前,拿出新的一张纸,拿起毛笔沾了沾墨,落笔写字。
凑近看了一下,发现清容在写药方,行云流水、刚劲有力,字迹工整,与那叠纸可谓是天壤之别。
容仪道:“师尊有何发现?”
清容叹了一口气道:“发现的不多。”
此刻容仪也想为清容排忧解难,奈何上辈子这时候她做的就是跑腿煎药,药方什么的早就忘了,她对这些医术属实不通,倒是对清容教的武术剑法学得挺快的。
清容写完后,将纸拿起来稍微的晾了晾,将药方递给容仪,又从怀里取出一个蓝色的乾坤袋递过去。
清容道:“洪洋村的药材全部都受潮蛀虫不能用了,乾坤袋里面有药材,照这个药方抓,就先抓五副出来。”
容仪道:“是。”
“清仙师!”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二人齐齐往门口看去。
村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将食盒放在书案上,搓了搓冻红的手笑道:“听闻仙师天不亮就去病民区看病了,这是我家老婆子做的馒头,希望仙师不嫌弃。”
清容起身道:“多谢。”
村长道:“老婆子还等着我干活呢,我先走了哈。”
待村长走后,清容将食盒递给容仪道:“叫羽歌起床吧,你们先吃点东西。”
容仪接过食盒,问道:“师尊那你呢?”
清容道:“我辟谷,不宜进食,你们吃吧。”
容仪把不情愿起床的清羽歌摇醒,二人吃过早饭,不知清容又去哪了,看着今日阳光明媚,二人就在院子里将乾坤袋里的草药分出来。
二人蹲在地上,容仪拿着药方,清羽歌拿着乾坤袋再翻。
容仪道:“甘草。”
清羽歌:“有。”拿出来放在地上。
“金银花。”
“有。”
“板蓝根。”
“有。”
……
待药全部找了出来,二人拿出秤称量,容仪从头拿,清羽歌从尾拿,地方有限,就在地上铺上纸,便开始了。
抓到第五味药时,容仪看着秤杆上的刻度,忽然一个黑影将阳光挡住,容仪抬起头看来者是谁。
容仪道:“林少爷来此作甚?”
林曳摸了摸鼻子道:“我爹叫我来帮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需要他作甚?好像也不太需要,抓药这事两个人够够的了,而且清容也没多交代别的事做,估计是林命钦怕林曳在外边沾染上疫病才叫他过来帮忙的。
有眼的人都知道容仪和清羽歌抓中药,林曳自然看得出来,他看了看地上的药方,问道:“你们抓到哪了?”
容仪看着秤杆上的刻度头也没抬道:“抓到黄芩了。”
林曳看着药方道:“那我去拿连翘。”
好歹有点用。
林曳在地上蹲了一会,左右看了一下,最后满是自信地拿起一包药递给容仪。
容仪接过那包药,看着像鱼钩一样的钩藤,有些无奈道:“你拿错了。”
林曳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问道:“哪个是连翘?”
好吧,目前没用。
然后容仪就没有理会他了,毕竟现在没空教人认中药。
林曳见两个人都不理他,便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逛了起来,逛就逛吧,也不看路,稍不注意脚下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副药被他踢散了。
林曳感觉到一股杀意,抬头见已经抓好药的容仪和清羽歌两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
林曳急忙喊道:“我捡!我捡!”
待林曳认真捡完地上的药,瞥了一眼旁边的那堆药,看过去感觉分量怎么不对,自己手上的明显多出来了。
原来林曳踢散了两副药,他也认不清几副,捡的时候直接将两副药合二为一起来,自然比旁边的药堆多出来了。
容仪和清羽歌都没出声,因为他们知道从这两副药都被踢散的那一刻就得重新再抓两副了。
一时林曳不知所措,对着两人道:“对不起。”
容仪指了指台阶对林曳道:“你坐那把药分出来,一共二十一种,每种长的都不一样,不懂就问。”
做人就要不耻下问。
转头又轻声对清羽歌道:“师妹,咱们重新抓两副。”
有了前面一次,二人很快又将两副药抓好,掂量了一下确定五包分量一样,将药包好。
容仪瞥了一眼还坐着台阶上分中药的林曳,指着他对清羽歌道:“师妹想帮他就帮他,不想帮他就让他坐在那里挑一天。”从怀里掏出昨天清容给的帕子绑在脸上遮住口鼻,“我把药给师尊送去,你在这看着他,不要出去。”
清羽歌瘪了瘪嘴道:“好吧。”
容仪出了门,或许是因为有太阳,不似昨天那般阴沉,这村子像是有点人间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路怎么走,就问了几个人,到了病民区,病民区由几个帐篷搭建起来,还有一个长在烟囱的土窑,在村里最深处,最为偏,后靠山,四周被围栏围起来,入口还有两个手持长矛的官兵守着。
官兵见容仪身上的衣着便晓得定是仙师的弟子,便没拦直接放了进去。
容仪刚走进去看见清容背对着她,还未来得及喊师尊,容仪看到清容抬起手摇了摇手中的铃,站在土窑前的士兵会意将手中的火把丢进土窑,旁边的妇人哭声断断续续的,听着可谓是肝肠寸断。
一缕青烟从上方的烟囱冒出,随风而逝,消于天际。
又有人死了。
那摇铃声像是一种仪式,极其简陋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