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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梦,霖,奉钧.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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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逸钧依旧保持冷静,悄悄瞟了眼绿衣人。

绿衣人仍在看书,仿佛没听见这声话,可这句“台兄”唤的也不一定是掌柜。

掌柜并不介意,殷勤道:“给我看看,我做酒生意做了三十多年,什么酒没品过,什么酒没见过。”

何逸钧把掬在臂上的衣服展开,捧在腹前。

掌柜谨慎地接近衣服,弯身嗅了嗅,直起脊背道:“跟京师的酒肖似,没猜错的话,是邺阳的地区产酒。”

何逸钧又问:“敢问酒中是否有毒?”

另一旁的良霖抿住唇畔,在口中冲出一口戾气,发出细弱的怪声。

掌柜身子往右侧徐徐移动一步,刻意挡住何逸钧瞟向绿衣人的视线,让何逸钧看不见绿衣人,佯作无事,答道:

“酒中确实添了东西,但不至于有毒,有毒,你捧着它也不会捧得那么轻松,添的东西应该是能让人昏迷的,我刚闻着有些晕,闻久了,恐怕会倒地不起。”

掌柜越往后说,新来的三人越发觉他不是一般的掌柜。

良霖紧蹙眉心,攸梦原本涣散无神的目光堪堪凝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帮何逸钧观察不可捉摸的绿衣人。

绿衣人仿佛对书中内容颇感兴趣,坐姿端正,不眨眼睫,将自己置身事外,闲翻一页书,继续看,显得旁人对他的关注极为费时。

何逸钧缄默片刻,方才被呛时的不适如故索绕周身,回想起来仍有余悸。

待何逸钧品出那会儿跟攸梦对话时产生的晕眩并非错觉时,便挥袖出店,搁下一句话:“原来如此,我们先走了,柜台继续忙罢,有空再来会会你店。”

攸梦和良霖见何逸钧突然出店,出店走路姿势还那么倜傥,令二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二人容不得多想,赶紧起身,左摇右晃跟着出店,追上何逸钧。

掌柜一言不发,忽然板着死气脸,干巴巴地目送良霖和攸梦出店。

直到出门的那三人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他才转过身,郑重道:“他们走远了,看方向,是往攸府那儿去,攸府出了命案,攸家人无人敢管,所以他们三人最有可能是什么人?”

闻言,绿衣人合上手中的书,书页发出一道清翠的响声。

皮黄色书封面朝上,书名得以显现。

封面赫然印着四个大字——邺阳特色迷药秘方。

绿衣人冷笑一声,凝重音调道:“无人敢管?”

……

另一边。

三人从酒肆中出来,天雨已停,黑云压城,处处水洼如同积油。

良霖又开始捋着自己半湿的墨发。

攸梦边走边警惕与他们错肩而过的路人,惟恐遇到熟人。

三人不知不觉来到距离攸府不远的草垛上。

此时天色全黑了。

马车停放在孤立的林后。

他们凭借攸府窗内遗漏出来的烛光辨别路形。

三人依附着黝黑夜色,极力隐藏各自行踪,掠身到背对攸府的马车旁,靠在车舆近一寸处。

马知道有人来了,以为来者是过来牵它走、喂它食物的,就兴奋地发出几声低吟,蹄子不停踏动,甩着的尾巴四处乱拍。

良霖见状,在唇前竖起食指,对着马做出“嘘”的手势。

然而马并不理解良霖的手势,不但没有停止低吟,反而越鸣越大声。

良霖急得青筋都暴起来了,幸好此时何逸钧将他一把拽到车盖后。

马看不见良霖,渐渐停止嗥叫。

何逸钧燃起一盏油灯,油灯立在他手心上,他的脸被如豆火光衬得妩丽。

妩丽不过一刹那,随即他便把灯移到帷子旁。

帷子的泥迹几乎漫延到帷子上端,外部有苍蝇麋 集。

何逸钧撩开车帷边沿,一盏油灯探了进来,照清與内简陋的布局。

舆内却没有尸体。

苍蝇这是在贪什么?

油灯缩了回去,落下帷子,舆内再次陷入黑暗。

何逸钧厉声厉色道:“攸梦,车夫长什么样,快说!”

攸梦一听何逸钧叫出自己名字,浑身不禁打了个哆嗦,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询问车夫面貌,但还是如实相告:

“车夫头戴白纱遮容的斗笠,只露出下半截脸,看不见眼睛鼻子,看得见嘴巴下巴,面黄如土,年纪不大但手皮粗糙,还有……”

何逸钧忙抢过话:“你跟良霖去找车夫,快去,城里如果找不到人,你们就去问问旁人,最好把所有开车的人都过目一遍……别傻站着,快去。”

一旁的良霖皱着眉头,想询问何逸钧有什么发现,可又见何逸钧这副表情像是不想说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急躁起来。

接着他就被攸梦一把提住袖子,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他俩一走,何逸钧就上了马车,凭借灯光,蹲在舆内摸索一阵,仍没有其他发现。

就当他准备下舆时,马突然发出几声低吟和蹄子踏地声。

何逸钧顿住下舆的脚步,心头狂跳。

有人来了?!

被发现了?!

他身上的筋骨一霎时紧绷起来,立时熄灭掌中灯,舆内再次陷入一片黢黑。

他小心地靠附在坐位上,顾不上近在咫尺的苍蝇有多脏,提耳聆听舆外动静。

马车四面落帷,将舆内空间完全蔽住,使车里人看不见车外人、车外人看不见车里人。

他放在视觉上的精力几乎全都转移到了听觉上。

果真,舆外由远及近空灵般飘来一道细微翠利的踏草声,像是有人在草垛上蝺蝺步行,听得人耳朵痒痒的,不禁胆寒发竖。

他敢肯定不是攸梦和良霖回来——足音听上去仅出自一个人,且行进稳当有节奏,不符合他俩的秉性。

当外面那人离马车近约几步时,马像是叫累了,渐渐静息下来,而脚步声仍在继续。

他攥紧掌中灯,动也不敢动,慢下呼吸。

他听到脚步声停滞在舆的出入口。

一帷遮住二人相望的视线,帷外人与他厘米之近。

他只能隐隐看见帷外人身侧的一个浅亮的拿物。

拿物映着帷外人的身形,暗影投射在帷上,帷上形成一道妖异的剪影。

那人不动,他也不动。

他脑海中闪过长戟凛剑闯入帷中刺伤他的血腥场景,然而帷外人并未做出下一步行动,仿佛也在等待他下一步行动。

四野静得出奇,静得可闻心跳。

他攥灯的手沁出一层冷汗。

最终,帷的一侧边缓缓透出一条缝,外面的光亮得刺眼,直扑他的双瞳。

似乎是帷外人拿着什么能反光的利器刺进来了。

对方先动了。

对方先拉开了帷子。

没有别的选择,何逸钧身无一件武器,只能逃。

于是在帷子在被那人撩开的一刹那,何逸钧便从帷的另一边扑出去,本想打得帷外人瘁不及防。

可他却徒手扑了个空,踉跄向前几步。

他急忙刹住脚步,蹒跚着站稳。

帷外人不知什么时候移步到了另一边,目睹他扑空的整个过程,盈盈一笑:“慢点儿,快要摔了,光线太暗可以叫我扶你下来。”

何逸钧:……

不许笑,何逸钧是想扑出去,不是想走出去却因为光线太暗才踩了个空。

此言一出,氛围忽然变得幽默起来。

来者似乎热情、毫无恶意。

何逸钧回过身,这才看清帷外人的面貌,不禁眼皮一跳。

来者身着绿衣,正是傍晚时分在酒肆阅书的青年。

青年手中挑着一盏杏色小灯笼,小灯笼散发着柔和的杏色光芒,十分养眼,样子是个笑脸鸳鸯形状,颇为傻气。

仿佛这只鸳鸯就是此时傻乎乎的何逸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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