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里一触即化的雾凇。
"嗯,教教我。"
她轻声说。
——一个无所谓对错的邀请。
【系统警告:OOC预警!】
她话音刚落,就有意料之中的警告弹窗在黑暗中展开。
伴随而来的是附骨之疽的疼痛,让她手指发抖。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周寅胸膛里平白无故怄了一股气,她胸腔变成风暴里的海,她站在岸边,看台风眼。
她无声无息地划掉了弹窗,站起身来。
她抓住了他的指尖。
接触瞬间,许望舒手指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收回手。
一瞬间他惊觉黑暗里最恐惧的,不一定是死亡,也可以是被碰触。
他感受着她的食指一点点摩挲着他手心。抚摸着薄薄的茧子,分明的掌纹,未干的伤口。
又像在抚摸他全部的人生。
病床前说不出口的话,尖锐生活留下的伤痕,稍纵即逝的欢愉,镜花水月的爱情,抓不住的人生理想。死亡,爱,恐惧,恨。
那些在日升夜落里消亡的情绪,本已被他自我消解。今夜却在她的指尖颤抖着拼凑汇聚。
他从来没这么恐惧过。
他本来已经用血肉熄灭灵魂里的烟,再拿出十万分堂吉柯德精神,告诉自己那是爱和必然,等痛苦变成白色的伤痕,他就把它们埋在时间缝隙里。
现在他骗不过自己了。
他搂着周寅的腰,带着她踏出了第一步。
他的动作精准吗?他也不知道,只感觉到她错步时,他的心跳。
仿佛回到第一次站上舞台前,在垂落的幕布下深呼吸的那个时刻。
过去像树根蔓延出来,扎根在他的身体里,变成无数种可能和憧憬。谢幕时他因为的强光往下看去,乐池里那个没鼓掌的男人正在拿着节目单看他。
而这一次没有灯光,也没有音乐。
没有目光,也没有掌声。
只有漆黑而充满灰尘的沉闷地下室,头顶隐约的旋律和彼此的呼吸声为伴。
周寅磕磕绊绊,在黑暗里,触碰到他的膝盖和脚踝。
"小心。" 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带着颤抖。
西装衣料的摩擦声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他克制的喘息,纠缠的琴声。
"你听到了吗?"周寅吃吃笑起来,在他耳边说。
这是悬而未决的命运的声音。
"什么?" 许望舒轻声问,带着她转了个圈。周寅跟着他的步伐,走过着狭长的酒窖小径。
她的额头抵在他肩膀上,仿佛在找一个安全的岛屿。
可她没有。
系统的诅咒写在她脑海里,疼痛像一面镜子,让她开始分不清现实。
她回到那个昏暗的,带着油烟味和下水道味道的家。
忙碌,她在做饭,站在灶台上翻炒那把沉重的铁锅。
婴孩哭声,男女争吵声,碗碟摔碎声,抽油烟机风扇声,混杂着锅铲碰撞的声音撞击在她脑子里。
过去她从未注意这些声音,生活像一根擀面杖揉捏碾轧着她这团面,快速延展成合适形状。太过于无声用力,她并未意识。
直到她任性地伸出手。
指尖相触,五感像碗沿敲碎鸡蛋的蛋液一般流了出来。二十多年她第一次感觉如此分明——
好吵。
好疼。
许望舒的手指从那一侧穿过来,握住她。
她看到码头停了一艘渔船,是她十几岁常在公园里看到被落日浸染的那艘。
十岁的女孩走出摇晃的甲板,看着岸边二十岁的自己。伸出手,触碰水面上船舷外的一簇浮标。
而黑暗里,周寅的手指从他手里抽出来,无意识地抚上许望舒的喉结。
"你怎么了?"许望舒的喉结因她的触碰而下意识滚动,他低声问时声音沙哑。
他没有等来周寅的回答。
二十岁的周寅站在岸边,低头看着那个幼小的身影竭力动作,仿佛在看一场默剧。
下一秒,在黑暗中。周寅像吹偏的烛光,轻轻地凑过来。
她带着血腥气的温热鼻息拂过许望舒的耳边,顺着血液脉络,游走于神经,爬进大脑,最后附着在他的灵魂上剧烈燃烧。
可那样的的呼吸又太脆弱,以至于许望舒低头时,本能地靠近了她的唇。
【检测到角色OOC崩溃临界点,启动强制干预】
系统音带着耳鸣在周寅脑海里响起。
她整个人像被电击般后仰,后脑重重撞上背后的橡木桶。
「咚」
许望舒听到她的头撞在桶上的声音,仿佛如一个耳光,让他的呼吸一下子凝滞。
——她在抗拒。
而他在做什么?
许望舒身体里的那个自我开始眩晕。他意识到他们手心相扣,自己轻轻摩挲着周寅的腰。
他们是疯了吗?现在不应该逃命吗?他们居然在跳舞,甚至几近于唇齿相接?
他不配。
他的手指按在手心的伤口里。未愈合的伤口被指甲狠狠掐入,疼痛终于带来片刻清醒。
"抱歉。" 他把这两个字嚼碎了,咽下去。
【关键任务倒计时5分钟】
周寅脚踝一歪。
"周寅,你怎么了?"他再次出声时,声音平静克制,仿佛深邃海面上的厚冰。
"没事。" 周寅此时的声音反而带上一点轻快和俏皮。
"头顶上,有排风通道,可以打开。"
许望舒的手顿了一下。
他轻轻摸索着头顶的天花板,果然在尽头找到了一条排风通道。
他拿起随身带的小刀,撬开了排风通道的边缘。
清冷的氧气流通进来。
许望舒也感受到了气流。
"这里看着可以通过一个人,你可以从这里到门那一侧,那边应该没有关掉通风阀。"
许望舒让周寅背对着他,轻轻举起周寅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腿,用托举姿势一把把她轻松拖上去了。
"抓好,注意安全。"他轻声提醒起来。
周寅点点头,笑了一下。
"我上来了,望舒哥哥。"
这个称呼让许望舒本能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抬头望向声源周寅。
她什么意思?
"快啊。"周寅声音催促。
许望舒轻轻踩着一旁的酒架向上爬时,却听到很轻很清脆响声。
寂静无声。
「轰」!
整个酒窖一瞬间被点燃!
骤然升起的刺目火光中,她的脸庞隐匿在阴影里,七窍流血,抬眼时漆黑眼眸如同恶鬼!
"我帮你一把。"她似乎自言自语地说。
下一秒,她骤然伸手,把许望舒推进了下方火海里。
火舌缠上他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