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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塞前风沙(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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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客栈庭院凉风习习,露珠敲打绿叶,小厮提斧砍柴,空气中尽是新鲜出炉的荷叶鸡香味。

室内餐桌,萧云祁见着徐季安,面上立即露出难以言喻的笑容:“听闻你昨夜春宵一刻了?”

徐季安拿起馒头细嚼慢咽,并不理会他的揶揄,只在吃完馒头后正经道:“殿下,我同陆姑娘昨夜各处一方,无事发生,还望殿下莫要再提此事,毁了姑娘家声誉。”

萧云祁“切”了一声:“我不过是关心下属,何来毁人声誉,何况我听竹影说,昨夜是她对你行不轨事,倒是你的清誉叫她给毁了。”

徐季安回想昨夜,淡笑道:“我是男子,无妨的。”

紧接着他将话叉开:“长公主方才派人前来传话,称今夜设宴,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萧云祁闻言收起八卦心思,不再想旁事:“我们的人进入幽冥谷探查,昨日刚被她知晓,她今夜便要宴请我,定是鸿门宴!”

他得了结论,道:“我不去便是。”

徐季安笑:“殿下是不想同长公主见面,但我们侵犯了她的领地,她是无论如何都会见到我们的。”

那几个从幽冥谷出来的人讲,幽冥谷底下有数万训练有素的士兵,却非官兵,而是私兵,说得再直白些,长公主暗藏私兵,意欲何为?

萧云祁啧啧道:“长公主暗藏私兵,此事若是被朝廷知晓,那便是谋逆的大罪,如今被我们知晓,她确实不会放我们走。”

他伸手摘了个荷叶鸡腿:“所以说,与其入她府邸,参加这鸿门宴,不如赶紧走,免得被她抓到,我还有命吗?”

他咬了一口腿,含糊不清道:“吃饱了,我好快马加鞭上路。”

他们已摸清恒王同长公主的兵力,幽冥谷底一万死士,靖远军两万死忠。

余下的三万靖远军将军,早被他们换成了自己人,只是如今还未显露山水,只让恒王一派继续为首。

若果真强硬对上,不分伯仲,两派俱伤,实非上策。

徐季安只笑:“殿下吃饱了也走不了。”

长公主昨夜得知消息,今晨才遣人来递帖子,应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岩陵城的四座大门,怕是有不少埋伏。

萧云祁见他如此风淡云轻,便知晓他已有办法,遂也不急,问道:“清谷天,你有何好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徐季安放下手中汤匙,只摇头道:“殿下高看我了,我亦无法子,长公主既已为我们备下酒席,还是莫要辜负她的一番美意才好”

“只是”,他抬眸:“我们也该带些回礼。”

萧云祁轻笑:“你莫不是又要戳人家痛处?只怕我还未落座,就要因你的礼物而被人剑指喉咙。”

江州宴会,徐季安给丧子的刘大人赠了一首父子诗;青安宴会,徐季安给无子的洪大人赠了几贴壮阳膏。

笑面戳心,亮眼藏针。

徐季安淡笑:“殿下放心,若是剑过来了,下官定会替您挡着。”

他提议:“此刻离晚宴还早,殿下不如去岩陵有名的法光寺上柱香?听闻岩陵太守也在法光寺,要为病弱老母办法事,长公主生辰宴时他便不在,殿下不如趁此同他见见?”

岩陵太守,陈姓,名秉生。

徐季安意有所指,萧云祁心中了然,只是他还有顾虑:“若是陈大人不肯帮我们,又该如何?当真要动手吗?”

他唤长公主一声姑姑,长公主年岁又高,他本是不愿同她刀剑相向的。

徐季安便从胸中取出早已备好的拜贴,交与萧云祁。他原先是要亲自去见陈大人的,只是因幽冥谷之事不得抽身,这才拖延至今日。

“我同陈大人昔日有师生情谊,我尚为举子时,他曾是我的国学老师,也是因他的举荐,我才得以到贞贤太子身边侍奉。我如今掩去身份,不便露面,还请殿下替我将这封信交给他,他会帮我们的。”

萧云祁点头,叹口气道:“但愿你的老师还念着这份情谊。”

徐季安睫毛轻颤:“他会的”

——

响午,陆柍扶着昏沉的头脑从床上醒来,她口渴得很,遂移步至桌边,想去倒一碗热茶。

桌上却摆着一碗蜂蜜水,底下留有字条,字迹工整,其上字为:醒酒汤。她识得,这是徐季安的字。

她悠悠地将蜂蜜水喝下,突然,她拿碗的手一顿,不再倾覆,后知后觉地奔至镜前查看自己的面容。

铜镜中,她的头发乱成一团,侧脸还有一道口水印子,身上的衣裳亦是揉作一团,不成形状,她惊骇,昨夜的酒酒性太烈,她怕是喝醉,做了过分事。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昨夜的事。她正懊恼之迹,徐季安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依旧温和:“柍柍,醒了便将桌上的水喝下,饭在外头案上。”

她听着徐季安的语气,心里松了口气,稍加整理发型,便将门打开,徐季安正背对着门,见陆柍出来,他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陆柍看着这本熟悉的书,额头突突直跳,面上却装作不知:“阿晏,多谢你了,我这便将饭食拿进去。”

她心虚地拿了食案,正要用脚关门,徐季安却伸手抵住门,不让门关上,他另一只手翻开书页,淡淡念道:“以进为退,欲擒故纵。以柔克刚,温柔取胜。偶尔挑逗,感情甚笃。肌肤情切……”

末了,他看着陆柍笑:“陆姑娘平日里便是看这些书么?”

陆柍此刻犹如脱壳的王八,端庄大方的壳被人掀起,露出遮掩许久的性情内里。她脑海中迅速思考答话,随后道:“阿井买了,我只当消遣看看,并未深读。”

徐季安合上书扉,笑:“并未深读?莫非陆姑娘是天才,不过浅浅一看,便能照书实践?”

陆柍闻言,脸上的尴尬笑容快要挂不住,徐季安便没再为难她,只轻声道:“书我先收着,酒你莫要喝了。”

“而今长公主生辰已过,你要何时回长陵?若是着急,我有人可与你一道同行。”

陆柍将食案放下,问道:“阿晏,我来岩陵,除却献礼,采样,还有一事未做,你今日可否借我几个人,暗中保护我?”

徐季安点头:“自然,只是恒王同长公主今日宴请殿下,设的是鸿门宴,为防我们逃走,岩陵城怕是多有埋伏。你若是愿意,我可陪你同去。”

陆柍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好”

话毕,她将徐季安推出门外,快速吃饭,又赶忙换了新衣,才将门重新打开,脑子却突然想起昨夜的片刻光景,她的脸颊不由得红温,心里亦是止不住地懊悔。

她便不看徐季安,独自向楼下走去,让阿水阿井背上包裹,自己则是戴上帷帽,向着岩陵边市走去。

边市人头攒动,徐季安离陆柍不近不远,步子时快时慢,但间隔依旧。

又行了几条街,两人中间的几个赤手壮汉骤然动起手来,人被砸进摊子,摊子由此掀翻,新鲜瓜李便碌碌滚地,被人拾去,急得商贩大哭。

陆柍回首时,已见不着徐季安的人影,倒是那几个壮汉气势汹汹,将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三窍流血,仍不肯收手,陆柍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徐季安说,今日处处都是埋伏,这几人是否会是埋伏呢?

徐季安不在,会不会被恒王的人抓走了?

她提起衣裙,便向着回首的路跑去,一面跑一面四下看,恨不得此刻身上长了十双眼睛。她正要绕开壮汉,不料几人打斗时勾住她的帷帽,向着一旁使劲甩,她被甩在柱子上,不由得吃痛,额头渗出细密汗水。

她忍着疼痛,将包裹中的辣椒粉尽数撒出,壮汉立即被呛得眼泪直流,停在原处,也不再挥舞手脚,只破口大骂道:“哪个狗崽子,敢暗算老子,有种你就出来!”

行人哪敢多言,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散去,要去官府告官。

一旁的陆柍还未从方才的疼痛中缓过神来,只好原处蹲下,揉搓伤处。恰在此时,她的余光中出现一抹熟悉身影。壮汉身后,徐季安正蹲着捡水果,怀中尽是瓜果。

她怔住,随后上前将徐季安拉起,又接过他怀中的瓜果,放回摊子。

她取了一锭银子给商贩:“大娘莫要伤心,这银子你收下,就当我买下了你的瓜果。”

商贩双手合十,不停地感激:“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她回头,徐季安正盯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陆柍便昂起下巴,回以明媚笑容:“阿晏,你瞧,我现在是不是可厉害了,我能略尽绵薄力,帮扶他人。”

徐季安笑着点头,眼里尽是温柔:“你怎得回来了?”

他见她行路匆匆,想来要事在身,遂未叫住她。

陆柍上前一步,将腰间罗带缚在他腰间的玉佩上,席以牢牢死结,她盯着玉佩道:“你今日陪我出门,莫要因我受伤,我将两物连接在一处,你便能离我近些,不会走散。”

徐季安愣怔,心底流过一丝暖意。

陆柍脑中又划过昨夜,顾不上窘迫,一气呵成道:“昨夜我醉酒,举止多有不当,你若是觉着委屈,我可以同你成亲的。”

徐季安笑出声来:“昨夜我被你调戏,如今还要娶你,岂不是更加亏?”

陆柍听多了拒绝话,此话入耳,倒是不痛不痒,只笑:“男子汉,吃点亏又何妨?”

徐季安没有回答,只是扭头。

他怕自己再盯着她,就忍不住了。

昨夜便是没能忍住,盯着她看了一夜。

他看着眼前的几个壮汉被衙役以扰乱市集的罪名带走,街上又恢复车水马龙,心中所有动情的话都哽在咽喉,良久才轻声道:“柍柍,我们走吧”

陆柍抿嘴笑,扯住徐季安衣袖:“好,那你莫要再跟丢了。”

她迈起欢快的步子:“不过,若是你跟丢了,我也会找到你的。”

徐季安便侧身去看她,阳光洒在她身上,如泛光辉,她又在不停地笑,比那天上的太阳还要明媚。

“阿晏,这岩陵边市可真热闹啊……”

徐季安没发声,只是静静看她。街市很热闹,但那些嘈杂声皆过滤在外,他只听得到陆柍的声音。

那声音时而雀跃,时而轻缓,流淌入耳,他忽然舍不得向前走了。

也不想让她离开了。

他拉住陆柍的手,在对方疑惑的神色中问道:“柍柍,听闻岩陵城中有莲花池,后日中元,我们一同去放灯,可好?”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尽是渴求。

他知道长公主同恒王正派人盯着他,也知道此番举动会给陆柍带来危险。

可他还是想自私一回。

陆柍闻言脚跟立起,轻轻一旋,便同徐季安正面对上,她冲他笑:“一言为定,那我待会在集市上买些花草纸回去,阿晏,你要什么样式呢?”

他不由得裂开嘴,也同陆柍一般笑:“都好”

陆柍眨眼思考,念起流溪河畔:“那给你做琉璃灯,除却花草纸,我再买些琉璃,拼凑出形状。”

“好,不过这次要五只灯”

他要为梁赋笙添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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