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夂体内的血液微微凝固,却并未再退后一步。他的兽脸上逐渐也幽冷起来,愤然道:“我卑鄙无耻?我为虎作伥?那么你呢?你跟我说那么多,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在玩弄我!这样你的手段就不卑劣了?我看你也不过是脸盲眼瞎,外加虚伪至极!你不就是比我多三个角嘛,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还真当我西夂怕了你不曾!”
“……”兽王停下脚,似被气笑了。他见识到了西夂的胆大包天与无所顾忌,却不曾想到,到了如今的这般田地,他竟还能够炮语连珠,字字珠玑。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到了极点!
不再多言,兽王抬起锋利的利爪,整个兽身已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向西夂攻了过去。
所以,这便又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对决。
本着看热闹的魂兽们都通通退回了洞中。两股强大的魂力又如神斧般开天辟地了一会,所过之处,亦是粉身碎骨,不留余地。
只是无论多凶猛强烈的战意,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再一次以西夂的落败而告终。他的性子一向倔强不屈。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落败之时,鲜血拖了一路。他气力全无,再提不起一丝力气。更是因无法维持兽身而变回了人身。侧躺在地上,国盾处也已然岌岌可危,似有即将破裂之象。
兽王亦是化了人身,看着他默然道:“交出来吧”
“交出什么?”睫毛微微垂落,西夂银白色的长发杂乱无章,却依旧不服气地道:“才不”
然而话音未落,他藏于袖间的九果竟是独自滚了出来。瞅到此处,西夂小脸煞白,忙伸手去抓。
“你输了”敛了眸中的凶色,兽王任西夂将九果重新护在怀中,看了他好一会,方才明知故问道:“西夂,伤成这样,你竟还不舍得食了它”
秋风瑟瑟,艳阳挥洒而下,地面上已是光秃秃一片。西夂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似是还极为的不服气。然而很快,兽王便察觉到了他体内越来越微弱的气息。
他的生命竟是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兽王的神情立时又恢复了冷峻,沉声道:“交出来”
西夂咬牙,不吱一声。
兽王眼眸微缩,徒然伸手去抢。然而西夂的眼中虽似有涣散,却偏生将它护得严严实实,任如何也不肯放手半分。
兽王的面颊已是越来越幽冷,折腾了好一会,额间也微微浸上了汗珠,直至怒然道“西夂,你别逼我折了你的手”
西夂微微张了张嘴,却似已然无法回答他。
兽王的神情终是有了一丝的波澜。然,很快他却似又察觉到了什么般,眸中继而又染上了些许的深沉。
西夂醒来之时,与他脚下的地面皆在剧烈地震荡不休,整个魔岩山脉到处都充斥着魂兽们的嘶吼与打斗之声。
他来不及多想,猛然自地上跃起,魂力涌动间,洁白的羽毛并未有丝毫迟疑地对向一处。与丛林之中,影影绰绰下,那里正卧着一只全身黝黑的巨型乌龟。
而这头巨龟西夂他自是认得的。名为龟玄,虽看起来无论是形态还是样貌都与普通的乌龟并无区别,但却是这魔岩山脉中为数不多的帝魂级强者。张口就可吞噬数十只魂兽,挥掌即可拍碎一整座高山。
所以尽管西夂尚未弄清之前发生的事情但却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此时也只有这龟玄对他极有威胁。想来这里定是要迎来一场别样的风雨。
而众所周知,龟玄喜常年沉睡于地底,很少露面,今日却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却也决计不会是因为巧合。至于是什么原因,他已来不及多想,魂力涌动间,手中的羽毛便作势率先攻过去。
然而他眼前的龟玄却是抬了抬眼,懒懒地伸了个腰道:“既然醒了,你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西夂神情一顿,勾起唇瓣冷笑道:“我该做的事情?你倒是说说,我该做什么?”
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尘土,龟玄不紧不慢道:“既然你输给了白苍,你的命便从此就是他的,而此刻有外敌侵入,他正在浴血奋战,你该去帮忙才对。”
西夂小脸一抽,极不情愿道:“帮忙?你怎么不去!照你这么说,我倒该谢谢他了,那我是该谢谢他设计害我,还是该谢谢他对我的不杀之恩?”说着西夂微微抬起头,正在这时地面又猛烈地颤了三颤,林间的吼叫与嘶吼声已是更甚,仿佛有无数的魑魅魍魉在此打斗纠缠。天空之上亦是红云遍布,数不尽的翼族魂兽亦是如着了魔般互相残杀着。
西夂攥紧了手中的羽毛,道:“在这个时候我难道不应该趁机击了杀他,以报他伤我之仇。而我西夂说过的哪一句话曾对兑现过!我向来是睚眦必报”
龟玄似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道:“西夂,白苍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最为清楚他的眼光,这么多年,他从未看错过谁。而在这魔岩山脉之中强者众多,天赋异禀者更是比比皆是,但他却唯独看中了你。他觉得你纵然桀骜不驯,但性子却是良善的,便想着你日后能够帮其左右,与他一同治理这里。所以,你何必妄自菲薄,并将每一句话都说得如此尖酸刻薄。我老了,这些事情自是不会再管,是该交到你们年轻人的手里了。”
“呵!老头,你扭曲事实的本领也很高嘛!他不愧是你一手带大的,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说我卑鄙无耻,自私自利,怎么此刻到了你的嘴里却成了他看中我了,我还良善?他脸盲眼瞎,你怎么也是聋了吗?”
西夂越说越带劲,脸上则满是冷嘲热讽。
“西夂,不要不知好歹!”龟玄活了这么久,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骂他,而此时此刻却被一个小辈骂得狗血淋头,他焉能不怒意横生,简直想立刻一爪子拍过去,将西夂给拍死。可一想到白苍为了他也是费尽了心思,这一爪子要真的下去,岂非都成了前功尽弃!
当下深吸口气,忍了怒意,道:“西夂,你要知道,白苍他若是想要杀你,你又如何能够活到现在。他虽有意要与你结交,但你性子孤傲,非如此不得。而他如此逼迫你,实则也并非他所愿,要不是前些日子他发现有大量的魂兽凭空消失,自是不会用这么强硬的手段来助你化形。”
西夂冷笑,眉尖挑起,不以为然道:“说得这么好听,倒像是真的是的!还想要和我结交?还助我化形?还非如此不可?真是让我西夂好生感动,用不用我再哭一场给你看看?”
“你若不信,低头看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龟玄向前走了两步,脚下一阵的地动山摇。
西夂却似还未品出味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我……”话至一半,他却是猛然怔住了,仅一瞬间,眼中的飞雪突然就凌乱了起来。
与他左手之中,竟还握着那九果,金色的光芒流转在果皮之上,鲜艳欲滴,毫发无损。而西夂记得,他在闭目之前,兽王曾扬言要剁了他的手,目的自是一目了然。而今他却并未将九果夺去不说,竟还将他救了回来。他当时伤得极重,而非高品质灵草救治不得。
“你不要告诉我,他是取了另一颗九果给我。乌龙草孕育九果,一颗为果,一颗为土,是他说的,所以他岂会放任乌龙草枯萎!”
龟玄却不置可否。
西夂沉默了一会,撇嘴道:“老头,照你这么说,他早就知道我之前所食的不过是野果,也早就知道我只拿了一棵九果。既然如此,无论是他与我打斗,还是羞辱我,都并非因为误会,并非因为愤怒,而是故意而为之?就是为了逼我化出兽身?……他是不是有病,或者是没事闲的!”
似乎极不敢相信,却也极不想承认,西夂的神情之中皆是不满:“若是每一个魂兽都要被他这么看好,我看阎罗殿早就已经满了!我管他是怎么想的,我管他乌龙草枯没枯萎,他险些要了我的命,却又将我强行拉回来,可经过我同意?脑袋被门挤了这么个大包,关老子屁事!”
“你难道觉得这么多年,你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你魂力高嘛!”
“那难不成还是因为他时常在暗中护我?……”说到最后,西夂只余一双乳白色的眼瞪着龟玄。
而不远处似有一片火光猛然冲天而起,一些耐不住高温的植物被焚烧了起来。没多久火光已是越来越盛,伴着魂兽们凄厉的吼叫之声,视野中一片狼藉。
龟玄叹了口气道:“西夂,白苍他知你执念”
众所周知,西夂的母亲是在生他之时体内的魂力突然倒转,流血不止而亡。而当时情况危急,却没有能救治他母亲的仙草灵药。眼看着已是一尸两命,就在这危急时刻,他的母亲忍痛割破了自己的肚子,将他给掏了出来。然这数千年,西夂寻遍每一处,却唯有九果恰恰是可救他母亲的性命。
西夂微微一怔,却依旧执拗道:“我能有什么执念!”
天空之上雷鸣之声轰鸣不已,阴云密布,戾气横生。整个魔岩山脉都被笼罩在了一片杀戮之中,血海无边。
西夂拎着手中的羽毛走在了丛林之中,没多久羽尖之处便染了血。
他走了一路,能避的避,避不得的便都被它割破了喉咙。但是漫山遍野中,那些本是被限制在自己活动范围内的凶兽却都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般全部出动,且不辨猎物,随意攻击,更是比以往还要残暴嗜血。至于那些性情温和良善的魂兽大多也都被迫加入了战斗,或是隐在了暗处。总之,这一次的魔岩山脉倒是从未有过的混乱不堪。
而能够毫无顾忌打破这里常规,且能做到如此阴损的,怕是只有人类了。
将染血的羽毛扛在肩上,与一片腥风血雨中西夂抬起了头。着眼之处,天空之上,亦是充满了杀伐之气。各类生了双翼的魂兽纷杀红了眼睛,与半空中划开道道的血痕。
可说是昏暗无边,尸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