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所有人的心里也再清楚不过了。他沐夕纵是天赋异禀,血脉存正,却终是魂力有限,而要面对如此之多的围剿,又岂能够轻易全身而退。
“他,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吧!”
“血国人又怎么那么轻易死得掉,我们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吧!”
“焉霓姐,赶紧叫焉霓姐还有少主进来”
“我去!快坚持不住了!”
在魂兽的嘶吼之声中时间仿佛禁止了一般,唯有黑暗无边,修罗地狱,杀戮还有死亡并存,而沐夕浸在其中,唯剩那么一抹风中残烛,却始终散着刺眼的猩红。直到一缕蓝色的寒光蓦然冲天而起,仿佛刀斧一般撕裂了整个苍穹。
沐夕的身影亦是在这道灼人的幽光下从三人的围剿之中蓦然撤出。
刚一撤出,便有一口鲜血自他的口中喷了出来。但当他的脸再次向那徒突然崛起的光芒望去之时却也闪过了那么一刻的迷茫,但很快地他便又平静了下来,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过是眨眼之间。自沐夕从围剿之中撤出之时,他确实有些惨烈,千疮百孔不说,若不是还有着强大的意志力怕是早已站立不得。但是再看朗幽宁、宫絮、玄渝却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玄渝的脸上也不知是何时招到了沐夕的暗算,一滴含有千流杀的血近乎从他的脸上走了个遍,就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裹住了他的,头发、皮毛、五官。甚至是牙齿,仿佛啃嚼骨头一般,啃觉得面目全非。纵是因着其他的缘故并没有伤及性命,但也绝不好过。
至于宫絮深灰色的眼睛处亦是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那洞深可见底,还有着零星的赘肉血淋淋地挂在上面,更显恐怖。
朗幽宁的话,另有一条腿被托在身后,一身狮毛黏糊一片,再无光辉。
只是尽管如此,沐夕却也是那个伤得最重的人。他已不知自己的五脏之中变成了何种样子,更是连周身的疼痛已变得没了知觉,唯一知道的便是,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够倒下。哪怕被万箭穿心,哪怕被碎尸万段,也绝对不能……退让半分。
他永远不想再看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永远不想再像五年前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近之人被夺走。
永远不想,永远也不要。
然而此时的他却是带着有些复杂的目光望着冰羽。看他正半跪在地,双手近乎已全然都按在了地面上,一头冰蓝色的长发上还粘着已然凝固的血痂,似是在冷然念叨着什么。不知为何,沐夕本是晦暗的眼中却多了一抹别样的光。
玄渝在一旁突然道 :“刚刚发生什么了?那是什么,怎么还下雪了?”
宫絮道:“魔障了吧!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下雪!”
但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真的看到了雪花,而且是足有手掌般大小的冰花,铺满了他们的头顶,此时正在窸窸窣窣的下落,入眼之处清晰可见的还有那冰花之上再细致不过的纹路与六个异常精巧的冰角。
宫絮的瞳孔立时一缩,身子猛然窜向一旁,骂道:“什么雪!那是六角薄冰!”
“六角薄冰,三尺魄!”
冰羽的声音不大,但当三尺魄这三个字落下之时,头顶之上的冰花几乎是在顷刻间砰然放大了十倍不止,随之在庞大的幽光下首尾相连,只一会便形成了一个铺天盖地的局势。毫无预兆,骤然而下,带着势不可挡之势自头顶猛然压下。
所布的范围之大,想要躲开已然是绝无可能。
所以当那犹如锅盖一般的三尺魄罩头落下之时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六角薄冰,三尺魄,亦如其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以是冰蓝族中最大的禁术。可冰封百里,所过之处寸草不留,所侵袭的生灵,皆会被冻僵,从而由里而外犹如冰雕,就此了无生机。
所造成的后果之大非同凡响,自是还具有冻结他人魂力,或是锁定目标的能力。但极难控制,一个控制不好,别说是敌人,自己人怕是也会难以逃脱。所以,此秘术自古以来一直被冰蓝族尊为禁术,就连当初的冰帝直到最后一刻因着怕伤及无辜之人,却也没敢去触碰。
而今……就这么被使出来了?
此秘术虽然没出现过几回,但却也都曾听闻过。当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下一刻都会被冻死。
周边已有噗噗之声,接连不断的传了过来,入眼之处,那些血魂兽的身体已一寸寸的被冻结,随之又如被重锤锤过一般纷纷而碎,就连嚎叫之声都淹没在了喉间。
有一冰蓝族的人忍不住道:“少主不会是要我们与他们同归于尽吧!”
“姐姐,你的手?”风儿亦是在噗噗而起的寒冰之中煞白了脸,对着女子猛然叫道。
再看宫絮等人,有的是手臂,有的是腿,却也都没能够全然逃脱。刺骨的冰凌近乎蔓延在空气中的每一处。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都将全身的魂力祭了起来,丝丝的魂力游走于体内的每一处,企图以此去抵御漫天的寒气。但即便是只有身体的某个部分被冻住了,却也非同寻常,并且还有着逐渐侵袭其他地方的趋向。
“不愧是禁术,还真是霸道!”朗幽宁托着一条手臂还有一条腿在地面上穿梭,而地面上的每一处近乎都开满了冰凌,每每落脚都会自脚下开出了一朵六角冰花,带着森然的寒意,能扎到人的心里去。
宫絮却道:“就算霸道有什么用,他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他若想同归于尽还好,但他这显然是只想击杀我们。殊不知这控制三尺魄的分寸可比击杀我们还要费力。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坚持多久!说不定,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这些人便都会葬送在他自己的手里。”
那边玄渝扔了被冻僵的刀柄,道:“待会儿,他不行了,我就过去先把他杀了,免得碍手碍脚的”于是其余人都表示同意。
如他们所说,也的确是如此。只是在这个时候沐夕却也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所以当地面上突然又多了一幅冲天的红色阵图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又是一惊。
沐夕的手从自己的胸口处移开,但他的掌中却多了一根黑红相交的锥子。
鲜红的血还在顺着他的胸口不断地往下流,但那锥子一出来便带着丝丝的魂力,犹如强大的电流般噗噗乱窜,周遭的空间都仿佛被撕裂开了般,变得摇摆不定,荡漾不休。
风儿惊道:“姐姐,他取了心头血,你知道吗?用心头血使出的血魂术力量可达到普通魂力的三倍。”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当然……”女子的话尚未说完,也不由得全身一颤。
沐夕已将手中的锥子猛然一抛,正正当当定在了脚下。随之瞪了冰羽一眼,低沉着嗓音道:“鬼画阵,开!”
蓦然间,无数红色的光芒自地底涌出,迅速地以沐夕为中心向外扩散。少卿,在他的脚下已然形成了一个如同八卦阵一般的巨大图腾。
“这小子,他妈的就是个疯子!”直到这个时候宫絮等人终于露出了一脸的惊恐。因为他们发觉他们的身体突然间竟是动不得了,并且还有着一股极强的控制力正疯狂地侵袭着他们的大脑,试图摆弄起他们的身体来。而且空气之中刺骨的冷气也并未停止,六角薄冰还在自脚下疯狂地涌出,险些将他们的身体给撕烂。
而一旁的血魂兽也开始躁动起来,汹涌的魂力自它们的体内爆发而出,随之在众人惊恐的眼中竟是转而互相殴打了起来。
整个山谷充斥着身体坠落,冰花如刀削肉的声音。
西夂在一旁面色却也接近扭曲,愤然道:“小东西,你这画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虽然终于有那么点模样,可这毕竟是黑水幽冥阵啊!你那少画了两点你不知道吗?我去了!这么胡来,你可知道后果!”
沐夕默然了一会,却是突然对着冰羽厉声道:“把三尺魄收回去!既是同归于尽,也轮不到你!”说着也不等回答就突然聚拢了五指,庞大的八卦阵图猛烈地晃动起来,顿时一股强大的狂暴之气自脚下喷涌而出,沐夕的脚下一动间便携着疾风骤雨,挥鞭向他们狠抽了过去。
一回生二回熟,沐夕这一次所布鬼画阵自然与以往的有所不同,自少稍微完善了一些,而且是用他的心头血画锥为引,自是不一样的,自少能够控制他们一段时间。而沐夕亦是要在这段时间里给予他们最大程度的创伤。
便是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他也一定要让他们为此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你……给我回来!”仿佛有岩浆滚过了喉间,等冰羽察觉的时候他的声音听在耳中已近乎沙哑。
任谁都能看出这一次沐夕是抱着必死之心,那所谓的鬼画阵根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阵图,变数颇多,便是出了事也始料不及。而宫絮、朗幽宁、玄渝。还有一主一副的血器,他们人数居多,纵是沐夕有千般能耐,也很难在他们身体不受限之前将他们一一解决。况且沐夕的身上还有伤,魂力也已达上限。便是最终对方还有一个人还活着,他所要面对的都是致命的危险。
没有等来沐夕的回答,冰羽低下头去,却见三尺魄在他的手中熄灭了,天地间的寒冰亦是轰然而碎,就如同砰然倒塌的楼阁,碎冰满天。而沐夕的身子也在一血色的迷雾之中消失了。那迷雾引蔓了四周,就像是人身体里凝固的血被化成了粉末,纷纷扬扬洒了满天,鬼画阵随之震颤不休,不稍片刻空中再次传来一声毁天灭地的爆裂声,血色的阵图亦是在风中破裂成灰。
终究是……晚了吗?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冰羽的手上竟是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就连眉毛处似也翘起了几片白色的霜
姞聆紧紧地拽着手中的玉镯,但那玉镯早已爬满了裂痕。
空气中凝固成霜,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将心提了起来,在无休无止的人间炼狱中等待着这最后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