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有人敲门——赵菲菲，上次差点叫霍惊云吞吃了，从此留下了永世不忘的心理阴影，每次面对这个非对口上司，说起话来都机关枪似的又快又结巴。不过从那以后，这丫头的现场侦查能力还真是提高了一大截。

“霍霍霍队，有发现，您看这个”赵菲菲顶着乱糟糟的鸟窝发低头冲进来的同时嘴巴就开始突突突报告个不停，等抬头路过沙发才猛然发现屋里还有个大活人，她又瞅了瞅两人天差地别的饭，才扶了扶眼镜：“俞教授好。”

俞栎正嚼着半个虾饺，他吃饭讲究，嘴里有食物只跟赵菲菲点了点头，随即端了霍惊云倒来的一杯温水喝起来。

“正好好吃饭呢，叫他干啥，看把他噎的，你这丫头就是没眼力见儿……”

赵菲菲扁着个嘴想，要不跟他打招呼你肯定又有意见，说我不尊敬老同志。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要是不跟俞教授打招呼，我就骂你不尊重前辈？”

！@#?%&*?#@！？！

赵菲菲两个眯眯眼瞬间放大，讶异了半天才忙挥舞着两手使劲否认：“没没没，不不不不不……”

“别别别跟我这儿练口才，啥事？”

“那个，展览馆西南的高架桥上所有能照到的监控叫我们视侦同志来回盘了好几遍，终于截取了一个特别模糊的画面，是辆灰色五菱宏光，车牌号叫飞溅上的泥挡了，嫌疑人穿着雨衣身高目测近1米8，他从后车厢扛下一个人丢进河里，看都不看，上车就往北行驶。这是锐化后的结果。”赵菲菲说着把手里笔记本放霍惊云桌上，同时往俞栎那头侧偏了45度。

霍惊云端着笔记本走到俞栎身边挨着坐下，俩人头凑头仔细看起灰白模糊的监控录像，视频里抛尸人穿着黑色过膝长雨衣，脚蹬黑雨靴，雨衣帽檐拉得很低，基本没照到脸。

“往北行驶，大概率要走——”霍惊云马上发话：“来个人！”

旁边办公室进来个小刑警，听霍惊云吩咐：“全市发协查通告，对河上城西门、华星街路口、龙福寺路口这个时段通过的车辆进行甄别，对可疑车辆行踪进行管控分析。”

小刑警领命而去。

“这人有躲开监控的意识，车牌大概也是套的，手法干净利落，大概率有犯罪前科。”俞栎捏着筷子停在半空，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像是逮到了猎物：“等等，往后退5秒，”霍惊云啪啪摁了两下倒退键，才听俞栎继续说：“就是这里，你们看：既然怕人认出，他把口罩拉下来干嘛？”

果然，闪电一过，刚好打在那人斜侧的小半边脸和脖子，上面赫然挂着个白色口罩盖住了脖子和下巴，跟雨衣无缝衔接。

“除非，脖子或者下巴有明显标记，怕被人认出来。”事不宜迟，霍惊云赶紧拨通小崔电话：“崔，你给一起走访的警员说，重点留意脖子或者下巴有异样的，比如胎记、黑毛、刀疤男，一经发现，立刻通知我。”

“小赵，你负责全市排查10年内有犯罪前科、下巴、脖子上有胎记、长黑毛、留刀疤及一切一样情况的人，查名下有没有21年产灰色基本型封窗车五菱宏光。”

“马上！”赵菲菲特赦似的领命旋即转身，正要百米冲刺跑出，就被霍惊云止住：“等等，跟这个冯三有关系的重点查，全给我调过来看。”

“是！”

“等等。”

放下门把手，赵菲菲又小心翼翼转身回来杵在办公室门口待命，汗流浃背，大气不敢喘。

“你等等啊栎栎，我再看看3秒前的。”他一把薅住俞栎的手，守着别人俞栎极不自在地要缩回去，却被他攥更进了：“我热死了，给我冰冰手。”正值盛夏，俞栎感冒刚好霍惊云为了他愣是没开空调，自己热得水里捞出来似的。

？！

赵菲菲脸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叫俞栎感觉到了。

“咳！”

霍惊云抬眼看他，发现赵菲菲马上横挑鼻子竖挑眼：“还不快去查，我又不缺门神。”

“是——！”话还没说完赵菲菲就浑身一抖，兔子似的溜出了霍惊云办公室。

“霍惊云，你能不吓唬小赵吗？女生又不是男人，说话毫不留情面，自尊心太受打击了。”

“我吓她了？你看这丫头的劲头子是怕吓的？这是帮她成长，要不再跟上次一样踩了案发现场，全员都得跟着吃瓜落。”

“年轻人，不能一棍子打死。”

“听你的听你的。唉，刚要说什么来？这不脑子不够用了，很晚了，我送你回去，等杨泽跟尹建带回来的笔录。”

没等俞栎说什么，尹建像阵狂风一样裹挟着个大文件包掀门进来：“老大饿死了！”

“据你老大几十年的生活经验来看，他大概率不会饿死，饥渴而死还差不多。”

“呸呸呸，是我要饿死了，给桶面边吃边跟你报告。唉？你这屋蒸桑拿呢，能不能开个空调？”说完就要找打开霍惊云抽屉拿遥控器，叫他一下子拍掉了手，打开抽屉随手扔给尹建一桶面，香辣牛肉味，说：“这个吃完了保管你出透汗冻得哆嗦。我发烧，正捂汗呢。”

“可——”尹建看了水里捞出来的霍惊云一眼，又眨巴眨巴狡黠的单眼皮看向一滴汗珠都没有的俞栎，瞬间明白过来。

“栎哥！您一来霍队这可蓬荜生辉呀，电费能省出一辆警车。吃的啥呀，大晚上吃这么多怕是不好消化，我分担一些呗？”

霍惊云然后又分了一半笔录给俞栎：“滚蛋！你俞教授还在长身体呢，得多补营养。”

俞栎笑着把没动的一碟鸡爪往尹建面前一推，喜得尹建见牙不见眼的，他边嗦鸡爪边说：“你们看到没有，天禄展览馆加马明亮一共47人，除了飞虫苍蝇之外，大家对一些问题的回答也太他妈千篇一律了，就跟提前发了□□一样，你们看看。”

霍惊云和俞栎发现，在问到一些证伪性问题时，比如“徐师傅合同续签2年你知道原因吗？/8月7号中午徐师傅几点去吃的饭？/”等问题，大家的回答都是：“去找了馆长诉苦/11点半左右”。而对于李先一的看法，大家都说这老头“脾气火爆，仗着老资格说几句就要撸起袖子跟人吵，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他懒得理人，自己关作坊里不让任何人进，除了老徐。”

“这些要么都是道听途，要么就是有人硬性要求。”俞栎翻看完一半记录，又从霍惊云桌上抽过来几本继续翻。

霍惊云一边翻看笔录，一边问尹建：“昨天上午去天禄，那仨在丢画现场的保安，后来那个叫冯全有的，你询问的笔录拿来。”

尹建火烧屁股跑去了自己工位，10秒后夹着记录卷了进来。

“冯全有是谭韬招进来的，两人是老乡。”霍惊云看着笔录，右手食指一下下有节奏叩击桌面：“偷画、撞人的动机都指向李先一，谭韬在这个过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这回去展馆排查，谭韬怎么说？”

“她一听瞪大眼睛可吓了不小一跳，哆嗦着想了想自己那会儿正在睡美人觉。”

“然后呢？正常上下班？”霍惊云问。

“何止啊，他们那人事主管说，谭韬正常上下班逛街遛狗，连演唱会都不耽误看。”

“马明亮呢，跟她最近有没有私下见面？”俞栎问。

尹建刚呼噜进一口热方便面，烫得直哈气，说话都含糊不清了：“据蹲守的警察报告，他俩倒没发现异常。马明亮把展馆当自己家一样，早来晚走，比出事儿前还上心，这也正常，怕再整一出，他这馆长也就当到头了。”

“据以往展馆、博物馆丢失名家书画、藏品的先例，不小程度是监守自盗，所以马跟谭以及所有展馆的人，不管有没有盗画，还是必须叫他们留在墉城，随时接受询问。”霍惊云说。

尹建点点头。

近12点，俞栎有神经衰弱的毛病，过了正点一整夜都睡不着。为这事儿，霍惊云找了无数专家给看，都说是心因性的，开的都是些安神的药，老吃也不好。霍惊云见他精神不济，困得点头如捣蒜，又怕一碰他就醒，只好招手叫尹建凑过耳朵，极力压低声音说：“换班的来了吧？今天都累够呛，你歇着去，明天还不知道要忙成啥样。”

“来了，那我走了——”他又瞥了眼瞌睡得点头的俞栎，冲霍惊云挤了挤眼：“你这护花使者也赶紧回去，看把我们大专家给困的。”

霍惊云把自己一个长袖衬衣从柜子里拿出来罩到俞栎身上，双臂胸前交叉，蹲身下来看他微颤的睫毛，自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满腔全是凛冽的雪松香。俞栎睡着的时候跟吃饭、洗澡、打扫卫生一样讲究，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拘谨地安放在沙发扶手上。陌生的鼻尖慢慢靠近，俞栎“欻”一下睁开了眼，眼底尽是血丝，瞳仁里透出惊恐，不过半秒，他反应过来没有危险，才推开了霍惊云的脸：“大半夜的扮鬼吓人。能回去了吗？”

“你醒个盹儿，五分钟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