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自然是不必多言,元嫦曦亲自拿着那一坛醉红颜出来,交给了江叙。
江叙自己没什么感觉,倒是裴惜玉,满眼期待。
江叙却不肯现在就喝,“等宴会结束,我们去找你哥,大家聚一聚。”
裴惜玉没什么好反驳的,毕竟这是江叙赢来的。
于是这坛酒又交还给元嫦曦保管。
倒是林净不太开心,显然是不满意都这个时候了江叙还惦记着裴怀玉。
明明他都没有出现。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不会让江叙知道的。
晚上便要举办宴会,明天众人又将聚在一起赏花。
夺得魁首的江叙再度成为万众瞩目的人,不住地有人要来给江叙敬酒,江叙心情很好,他并不介意在这样一场宴会上多结识一些朋友。
林净拦了一句:“别喝太多。”
江叙很想说一句,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但他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在外面惹林净不高兴才是。
不然谁知道这个疯子会说出什么来。
于是江叙乖乖地坐回林净身边,拒绝了所有来找他喝酒的人,道:“喝酒伤身体,我就不多喝了。”
——这话由一个刚刚赢下一坛美酒的人来说,倒显得很讽刺。
但现在没有敢不给他面子,大家只是笑,便也没有再劝江叙喝酒。
林净突然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江叙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在这样的场合,自己不让他喝酒意味着什么。
但他看着江叙凑到自己身前的,一副要夸奖的样子,他觉得就算江叙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不会生自己的气的。
觥筹交错间,众人似乎都有些醉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一只利箭穿破空气,钉在大厅内的柱子上。
元嫦曦的目光有一丝杀意,她喝道:“大家小心!”
江叙已然清醒过来,他庆幸自己刚才听了林净的话,没有多喝。
他快步奔向院外,想要一探究竟,却只来得及看到一点黑色的衣角,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的轻功极好,顷刻便上了屋檐,但此刻夜色正浓,山林间一片漆黑,江叙没有再看到那个人。
无奈之下,他只好回来,对上元嫦曦的目光,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就是说,没看到人。
元嫦曦心中不悦,是谁敢来砸她们百花楼的场子,还不敢露面。
若是有仇,大可以大大方方地来,何必偷偷摸摸?
此时已经有宾客发现了异样,他指着那支箭,惊疑道:“那上面是不是绑着什么?”
众人的视线闻言一同向那支箭看去,元嫦曦作为百花楼楼主,她现在必须站出来主持大局。
那支箭的箭羽上缠着一卷什么,元嫦曦打开,却在看清楚上面的字之后面色一变。
那上面用血写着一行字,“瑞王后人在我手上,若是不想他死,就按我说的做。”
下方是一行小字,“说出一个人的真实身份。”
元嫦曦的脸色很难看,裴惜玉认识她这么久,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但她久久不说话,场下的人都有些着急。
“元楼主,这上面写了什么?”
“元楼主,若是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便是,在场的诸位都算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必担心。”
……
元嫦曦不知道是谁策划了这场事情,但她知道,这伙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在场的人,除了他们四个之外,谁还是化名在江湖中行走的?
就算有,她也不知道。
江书言已经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包括她自己,她都不能说。
裴惜玉已经坐不住了,她仗着自己和元嫦曦关系好,快步上前。
元嫦曦下意识就要藏,但裴惜玉的眼神好,已经看到了上面的字。
她的脸色顿时比元嫦曦还要糟糕。
场下一阵骚动,元嫦曦终于醒悟过来,她将那片布揉起来,道:“无事,只不过是来寻仇的人而已,与诸位无关,但今日确实扰了诸位的兴致,宴会结束后还请诸位多留一日。我百花楼并非只有醉颜红这一种好酒,还请诸位赏脸。”
元嫦曦既然这样说,台下的人也不好再多问,毕竟这是百花楼的事情,那确实和他们没关系。
经过这个小插曲,宴会上的气氛显然没有那么好了,但他们也不至于当众说些什么,不过粉饰太平而已。
江叙看着坐在远端的元嫦曦和裴惜玉,心里直觉不对劲,但即使是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到宴会结束,元嫦曦那副样子,这件事显然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说的。
难道真的是百花楼的仇家?
可这江湖中很少有人寻仇却不敢透露姓名的。
江叙想的入神,手中饮酒的动作不停,林净皱眉,拦住江叙的动作,宽慰道:“不必担心,她既然没有立刻终止宴会,就说明没什么大事。”
江叙转念一想,也是,元嫦曦不是那种爱面子的人,若是真的有事,她应当会立刻遣散大家。
宴会结束,众人陆续回了房间,元嫦曦向林净和江叙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可以走得慢了些。
待到众人散去,他们才折返,此刻大厅内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们四人。
一时间倒显得有些诡异。
江叙快步上前,问道:“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裴惜玉的语调颤抖,“你自己看吧。”
江叙从她们手中接过那块布,看完这些字的瞬间,他的脸色也变得很糟糕。林净额角猛地一跳,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到疑惑。
这究竟是谁弄出来的东西?
江叙冷静下来,先问道:“惜玉,你的身份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裴惜玉也反应过来,闻言思考起来:“除了你们……就是我哥,我认识的其他朋友也还是用我哥的身份,应该没人知道吧……”
裴怀玉不太可能这样做,在场的人都这么想。
江叙道:“我的身份众人已然知晓,那会不会是林净?”
但元嫦曦和裴惜玉也只知道他并非林先生这么简单,不过多了一重如故门弟子而已。
但看那信上的内容,仿佛真的是冲着林净来的。
江叙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看向林净,纵然他想要告诉裴惜玉和元嫦曦真相,也得由林净亲自说才行。
毕竟这是林净的事。
她们两个显然也发现了林净的异样,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过了很久,林净终于下定决心般,说出了他自己的身世。
“我……或许算得上前朝遗孤。”林净的声音很平静,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身世一般,而是在讲一个普通的故事,“若论辈分,我娘是前朝最后一个皇帝的孙女。”
一切似乎有迹可循起来,有人想要阻止林净,想要阻止他们拿到钥匙。
江叙在想,会不会是皇帝?以他的性子,把手伸的这么长,不是没有可能。
没有人注意到,元嫦曦悄悄松了口气,她在听到林净的话的一瞬间,想的居然是,太好了,不是冲着她来的。
但如果是这样,似乎更不能把林净的身世说出去了。
于是四人仍然保持着沉默。
裴惜玉突然道:“不如就说我的身份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我就离开裴家。”
但这件事一定不像裴惜玉说的那么简单,若是她能这么做,一定不会等到现在的。
从她能够离开裴家开始,到现在也过了那么多年,如果能跑,她早就走了。
江叙想的没错,从裴家人让裴惜玉离开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吃下了慢性毒药,所以她注定没有办法彻底离开。
她当然想活着,哪怕不是以自己的身份。
但她还记得那天和江叙一起喝酒,她说,如果她最后还有一个心愿的话,那就是死在裴惜玉这个名字上。
元嫦曦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在裴惜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想要阻拦。
但裴惜玉却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她向来肆意,但现在她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哭还要难看,“没关系的,其实我从出生那天起,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现在的这些日子,都算是我偷来的,能认识你们,我很开心。”
林净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他们就开始难过,这件事情分明没有到这样的地步吧?而且他不是那种要牺牲朋友来隐瞒自己身份的人。
林净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那个人手上是不是真的有瑞王的人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听他的呢?”
元嫦曦一愣,她太过紧张,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毕竟她自己身上藏着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猝然收到这样的威胁,她以为是自己的把柄被人抓到了。
而裴惜玉,她会这么想倒是不奇怪,毕竟她眼中的江湖就是如此。
就像是话本里的江湖。
林净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故事,虽然主角都是江书言,但具体内容似乎都是这样。
所以元嫦曦的反应真的很奇怪,她那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就因为裴惜玉的身份会被发现,紧张到失去思考了吗?
林净不相信,但他也不预备说出来,元嫦曦现在不愿意说,一定是有她自己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