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钰辞远看是个纤细修长的美人Omega，近看不得了，是个唇红齿白、眉目含情、肌肤如雪的绝世美人Omega。

暗影八百年没见过O了，涎水都滴落在口边，想也不想便朝那张美人脸蛋伸出畸形的、血肉模糊的长爪——

忽然一道凌厉的风声从前侧方而来，暗影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身体便像肉体凡胎一样不受控制飞了出去、摔在地底！

它浑身黑雾都错位，狼狈地抽搐着，身体因多年无敌而惫懒，经此一击居然先顿了一顿，才从内部撕扯出一声迟到的、凄厉的嚎叫。

房里除了小Omega之外还有人！它惊悚地后知后觉，而且这人还能打伤它！

怎么可能，凡人根本触碰不到他，而一般的鬼哪来如此大能耐？

难道是中州那帮天师做的一个局？他奶奶的，用这么个小美人做局，那伙老东西良心呢？！

“滚。”

打伤它的存在言简意赅地说。

暗影抬头，发现那是一个男人——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人，但阴气极少，也不像是鬼，还浑身隐隐冒着金光。

怪不得能打伤它，原来有大功德在身！

它眼尖地发现，男人不仅出拳刚猛，且有一截红线缠绕在手上与小Omega相连——原来如此，竟是如此，它愤怒地瞪向这对野鸳鸯：“抽什么疯，亡夫就在身边还玩你妈的招魂？！”

戏耍孤魂野鬼、独祟寡煞很好玩吗！！！它几乎生出一股悲愤，欲要再骂几句，却见那男人往这个方向飘了一段，立马爬远了点。

男人未收敛气势，目光仍如千斤沉的刀锋悬在它身上，叫它感到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恐惧。操，好凶悍的气息，黑暗纪元那个战死将军也不带这么凶的……

什么来头的活爹啊这是？！

念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它麻利地化作阴风，没敢再跳脚骂人，不声不响朝门缝中遁出去。

房中这么美的Omega实在难遇，它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往后看了一眼：说来奇怪，它与男人的交锋动静着实不小，这小Omega却没有做出丝毫反应，始终定定地看着镜子。

高大的男人轻笼在他身上，满是保护欲的姿势使他活像一只守护黄金的恶龙，或者更确切一些，一个守护珍宝的戾鬼。

原来小Omega是个普通凡人，没有阴阳眼，看不到不该看的东西。暗影彻底退出别墅，在门外飘了一会，居然没来由地觉得有点遗憾。

然而事实上，它的猜测并不完全正确：对于某些暗流涌动，竹钰辞并非一无所觉。

白蜡烛的火光跳跃得越发飘渺，如同鬼魅，空气里弥漫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凉气息……竹钰辞天性属于敏感那一挂的，当下潜意识里就觉得，有什么危险的、腐朽的存在正在试图逼近，意图侵袭。

不过，竹钰辞招魂经验不多，因而只以为这是午夜作法的正常效果。他努力不产生恐怖的联想，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镜子上，专心回忆论坛上那人说的话：

镜子是捕捉阴气的，如果招到了魂，镜子上的符纸会自动脱落，露出魂魄的鬼脸来。

可他等了好久，眼睛都等酸了，却还是不见半点鬼影。

竹钰辞很久没有熬过夜，在生物钟的力量下，睡意慢慢地涌上来。他支着下巴打起盹，本来只想闭一闭眼，后来不知怎么的，竟伏在案上就这么睡着了。

论坛那人寄过来的白蜡烛可真不掺水，秦越柏打退三只非人非鬼的邪物，赶走六只新死的野鬼，那一截看起来不长的蜡烛才将将烧尽。

饶是秦越柏近来仔细研究《亡灵书》，略懂一些阴间交流的拳脚，应付完九只鬼物后也精疲力尽。好容易赶走这群不速之客，一回头，小夜莺已经趴在柜上睡熟了。

他稍稍安下了心，又止不住来气，往某个没心没肺兀自进梦的小祖宗腰下三寸拍了一掌：“叫你沉迷这些不靠谱的东西。”

还学什么招魂，他这个真魂没招到，倒是招到了一堆牛鬼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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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竹钰辞从案前爬起来，看着残余的蜡泪、鲜血粘稠的镜面和乱糟一团的符纸，茫然地眨了眨眼。

昨晚的记忆仿佛被蒙上一层纱，不甚清晰。他只记得房中阴风阵阵，但镜子里始终没有鬼面，自己又困得要命……就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其实在这防卫森严、连玻璃都是防弹的平京别墅里，能起阴风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说不定离招到秦越柏的鬼魂已经不远了。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应该趁热打铁继续招下去，绝不能停在此处。

可冥冥之中，竹钰辞有一种感觉：沟通阴阳这条道不属于他，他不能硬走。

昨夜那种经历玄妙而惊险，如果再走下去，或许真会招惹来一些恐怖片里的诡异东西……

“算了。”他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床头柜，打着哈欠嘟囔道，“大仇未报，不能走岔了路，还是先把自己活好再说。”

万一害死秦越柏的人还好好的，反倒是他被招来的邪物拖进地府，到时候和秦越柏两鬼大眼瞪小眼，想想也挺憋屈。

人还是要学会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想通之后，他释然地吐出一口气，洗漱、吃早餐，打足精神迎接工作日。

外边天上又下起雨，风比夏日时更冷冽些，将雨丝抹成一缕缕的斜线，飘到人脸上像是暖和点的冰。

出门的时候，江秘书在屋檐下撑开伞，见竹钰辞身上西装是没加绒的早秋款，不赞成地说：“少爷，最近天冷，可要多穿点衣服。”

大门离车几十步，江秘书把竹钰辞护得很好，他没淋上雨，光挨了下风吹，却也觉得有些刺骨。

“嗯，确实是冷。”他快速坐进车内，吹着空调暖风附和：“秦越柏办公室还留着几套大衣呢，我待会就穿上。”

少爷好乖，也晓得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了！江秘书欣慰之余，忽然意识到一个有点突兀的地方：少爷对秦总，不是一向称呼“秦叔叔”的么？

可是回想起来，自从秦总去世，他就没再这么喊过。

到了公司，韩助理等在电梯口送来咖啡。他八成是得到过江秘的提醒，满糖的咖啡没有加冰，一口下去又热又甜，如果不是杯身的咖啡豆标注，竹钰辞都要以为自己在喝榛果香草奶茶。

趁着摄入糖分的好心情，他赶场开了一个小会、两个大会，把该清的账梳理明白：“海外的几个户你们不用管，我亲自去催，其他的直接发函。”

转眼到了中午，竹钰辞没有出去吃，拿茶水间的三明治当做午饭。

从前赖在秦越柏办公室的时候，他就爱在游戏间歇溜出去偷茶水间的杏仁腰果、奶酪片、黄桃哈密瓜果切吃，吃饱零嘴后的正餐当然就被忽略不计，很叫秦越柏头疼过一阵。

这种小孩样的毛病，也不知是谁惯出来的。秦越柏无奈得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小辞，你看一眼管家备的餐吧，去楼下餐厅也行，好好吃顿营养均衡的饭不会死的。”

啊呜一口，竹钰辞咬掉花生三明治的一个角。越锦集团员工福利很好，茶水间的零食品牌都不差，但口味也就差强人意，比不上秦越柏带他去吃的大餐。

不过他又不像傅声声嘴那么刁，补充能量而已，这顿午饭完全够格。

一边解决三明治，他一边拉开抽屉，打开一个月前江秘书送过来的一个小包裹。

“别工作了，睡一会吧。”

秦越柏忍不住说他，竹钰辞当然又没听到，自顾自打开四个电脑，摆出大干一场的架势。

秦越柏被气笑了，环在椅背后打量电脑屏幕。他倒要看看，小辞不好好吃饭也要干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包裹里是一块硬盘，竹钰辞把硬盘接上电脑，导出文件。

一百多个G，全是秦越柏葬礼的视频。

这些视频竹钰辞拿在手上很久，但之前他那个状态看谁都像凶手，如今嫌疑人部分锁定，他有了个大致的方向，这才敢正式回看。

为了方便秦越柏看代码，桌上电脑屏幕很多，竹钰辞同时打开了四个视频。

杂乱无章的讲话声响起，竹钰辞看着看着，目光却聚焦在了嫌疑最低的一个人身上。

那是越锦董事会的一位董事。竹钰辞注意到他，不是因为怀疑他，而是因为他的悼念词：

“……秦总终生未娶，全无私情，只为集团发展贡献全部心力，日月可鉴。独步商海，成就卓著，斯人已逝，光华不朽，前无古人，盼有来者……”

有点冷，竹钰辞暂停了视频，找出秦越柏的Loro Piana薄绒大衣披上。Alpha外套的领子很高，竹钰辞半张小脸都能埋进去，他立起领口，精致柔软的脸颊眷恋地蹭了蹭。

“这么强调‘全无私情’，这位李董肯定知道你拒绝超多家联姻的光辉事迹。”

他偏过头，像是把大衣当做了秦越柏本人，以耳语的语气调笑道，红嫩的唇角几乎在与领边轻吻。

某个程度上说，他也达成了目的。因为秦越柏现在正如大衣一样盖在他背后，一手覆在他握着鼠标的手上，一手想替他整理排扣，因而头颈前伸，脸颊刚好处在领口的位置，被他嘴唇蹭了个正着。

秦越柏：“……”

秦越柏：“我拒绝人家，你又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