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回到蝙蝠洞后，阿福正坐在医疗舱旁擦拭上身上的血迹。老人告诉他，达米安来过蝙蝠洞，蝙蝠侠也回来了，两人虽没动手，但确实不欢而散。

“不如干脆把他打死。”提姆嘟囔，立刻被阿福投以平静的注视。他虚弱地咳嗽两声：“我想到办法接近那颗卫星了。”

关着小公主的卫星，被正义联盟保护得如同铜墙铁壁的卫星。

“提姆少爷总是有办法的。”阿福放下毛巾，语气温和得让人分不清是称赞还是揶揄。睡眠不足的提姆突然感到一阵无名火——英国人讲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是迁怒，气蝙蝠侠宁愿见达米安都不来看他一眼。早知道他也该推个人跑到超人那边去，说不定还能换得蝙蝠侠多看他两眼。随即他意识到这个想法显得自己很可悲。

他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向真正的麻烦——杰森。自从那次和达米安一起出任务后，杰森已经两个月杳无音信。要不是相信超人最后那点底线，他几乎要绝望了。

“小公主啊小公主，”提姆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至少让我知道你还在喘气吧？”

实际上，被困住的杰森也很想传递消息。可惜他一没技术二没帮手，总不能徒手造艘火箭回地球。超人战后忙得脚不沾地，经常几周不见人影。要不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三餐问候电话，杰森真担心自己会被彻底遗忘在这个太空牢笼里。

“瞭望塔每周都需要运送物资，”提姆调出数据分析，“但有几架运输机的燃料消耗量明显超出地月往返的标准值。”

提姆眼睛发亮：“我怀疑他用飞机养小公主。”

“杰森少爷脾气不太好。”阿福委婉提醒，生怕提姆习惯了在杰森面前也喊出口。

“他那小胳膊小腿，”提姆不以为然，“我能打十个。”

他的计划简单到离谱：趁联盟主力不在时，穿上达米安的制服混上运输机。反正面具一戴兜帽一盖谁认得出来？

阿福虽然怀疑正义联盟不至于这么松懈，但看着提姆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只能叮嘱他小心行事。反正最坏不过挨顿打，总不至于真要了提姆的命。

事实证明不管听起来多高大上的组织大家打工的心态都是差不多的，他们装好货后就通知他可以上来了，甚至都懒得看提姆递上来的证明。

踏上土地那一刻提姆的心情无比微妙，一方面他对自己轻松潜入超人的秘密基地感到隐秘的优越，另一方面想到自己大把的钱投到这里他们就是这种工作态度实在叫人恼火！迟早有天要找理由削减联盟经费！反正蝙蝠侠都不是顾问了韦恩为什么还要眼巴巴地贴钱！

飞船的工作人员不知为何后背一阵微凉，仿佛大老板正站在背后盯着他们摸鱼。

这座人造空间站大得惊人，几乎有月球的四分之一。超人在这里完美复刻了大都会的街景，每一砖每一瓦都透着病态的执念。提姆不禁困惑：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痛苦回忆变成逃避现实的乐园？

循着墙上夸张的Q版超人涂鸦，提姆来到一扇门前——这显然是杰森的手笔，真的像童话里给勇士留线索的公主。

门开后，杰森·陶德站在那里，十五岁的身体，穿着明显过大的T恤和运动裤，赤着脚。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但嘴角却挂着那种熟悉的、略带嘲讽的微笑。预想中的激动重逢并未发生。杰森只是平静地点点头：“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超人给我办十八岁生日派对才出现。”

提姆只是看着他，看着杰森毫无所觉的模样，他想也想没道：“迪克死了，真死了，达米安失手。”

杰森脱口而出：“泡过拉萨路池了吗？”

提姆：？

你把池子当什么了，游戏存档点吗？

这个插曲到让气氛轻松了些。提姆继续：“超人杀了小丑，正在建立新政权。达米安和神奇女侠都站在他那边，布鲁斯……”

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补充：“布鲁斯很担心你。”

杰森挠挠头：“那……谢谢他？”

提姆一时语塞，他以为杰森最次都会激动得眼眶红一下，没想到他却给出了如此公事公办的反应。

他一时难以接受：“我以为你会……”至少不要表现得这么冷淡。

杰森对此的回应有一种中年社畜被老板骂了一天回家还要被妻子逼着交公粮的无力和虚弱感。”鸟宝宝，我们现在还在敌营呢。”他温和地催促，“快点说完你快点走，万一他提早回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提姆拧眉：“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你想听官话还是我的心里话？”杰森自顾自地说，“官话是我回去也没什么用，还要你和阿福帮忙掩盖行踪。”

杰森举起手指让提姆别说话：“心里话是我放不下达米安。”还有克拉克，“他的状态很糟糕，各方面都糟糕透顶，我和他住在同一房间这段时间，他每晚都会被噩梦吓醒。”有好几次他一定要拉着他的手才能睡着。

提姆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那是他的活该——”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杰森的眼神无奈，但又别样地坚决。可更让他难受的是自己胸口翻涌的那股酸涩——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护着达米安？为什么连杰森都要留在那个小恶魔身边？

“我……”他的声音哽住了。理智告诉他杰森留在这里是对的，但心底那股莫名的酸涩却像毒液般蔓延。为什么蝙蝠侠从没用那种担忧的眼神看过他？为什么杰森宁愿留在敌人巢穴也要守着达米安？

杰森突然叹了口气，踮起脚尖伸手揉了揉提姆的头发。“小鸟，”他的声音是少年人的清亮透彻，但身上的气势却强势而冷冽，叫人不知不觉依赖，“你会不会很害怕？”

“大家都走了，只有你一个人在。一切都变了，你守在原地，你只能看着事情发展，你无力改变……”

提姆咬牙摇头，杰森幽幽地盯着他，忽然朝他张开双臂：“来抱抱。”

提姆一愣，杰森反倒来劲了，他现在的个头才到提姆的胸口，踮起脚尖，张开双臂的动作像只初生的幼崽。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少年的手臂环住提姆的腰身，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肋骨。

“低头。”杰森闷闷的声音从布料里传来。提姆下意识弯腰，立刻被按着后脑勺压在了单薄的肩膀上。柑橘混着阳光气息扑面而来——是超人从前身上带着的味道，莫名让人鼻尖发酸。

杰森的手掌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指节凸起的骨节硌得人生疼，却奇异地传递着温度。提姆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制服传来，坚定而沉稳，那么鲜活而生动，提姆几乎要溺毙在这震耳的跳动声中。

“你抖得比我喂过的流浪猫还厉害。”杰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刻意为之的轻松。他的手轻抚着他的背部，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我要是现在松手，你是不是会碎掉？”

提姆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脸正贴在对方颈窝处，而自己眼睛里蓄积的眼泪恐怕一开口就要掉下来。

他闷闷地摇头，发丝蹭过杰森的颈侧，像只受伤的小兽寻求安慰。杰森被弄得痒痒，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知道吗，”杰森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怀念，“以前迪克也总这样抱我。那时候我比你还矮半个头呢。”

提姆能感觉到杰森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尖。心跳声像鼓点般清晰，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耳膜，让他想起很久以前韦恩庄园壁炉里燃烧的木柴，噼啪作响却温暖安心。

他的手臂紧了紧：“迪克也抱过我。”可是他再也不能感受到了，那时候他还嫌迪克实在太过黏人，怎么想得到以后。

杰森的手从提姆的后脑勺滑到后颈，轻轻捏了捏那里紧绷的肌肉。”布鲁斯那个老混蛋不值得你哭，”他低声说，指尖擦过提姆脸庞的泪水，“我也不值得。”

“达米安是个小混蛋，我知道他一定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他说，“等我把他带回来你狠狠揍他一顿好不好？”

“我和布鲁斯踹他屁股，你照着他脸上打，把他的脸蛋打成他最想见的熊猫，这样他照照镜子就能看见了，省得还老是专门开飞机去中国。”

“你说话算话？”提姆的声音闷在杰森肩头，带着浓重的鼻音。他稍稍退开些距离，红着眼眶看向杰森，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杰森挑眉，伸手捏住提姆的脸颊往两边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到时候我们把他按在地上，你想打几拳就打几拳。”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提姆眼下的泪痕，“不过得留口气，毕竟还得让他去四川认认亲。”

提姆终于笑出声来，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把腰带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到杰森手里——他的确是长大了，考虑得周全严谨与蝙蝠侠比也不遑多让。

“这是通讯设备，我做过调试，只要你没有远离八大行星系我都可以接收到。

“这是这是微型氪石胶囊，藏在牙槽里。咬碎能维持十五秒氪石力场，够你逃到安全距离。

“还有这个。贴在制服内侧，我能随时定位——“

杰森好笑地让他打住：“拉倒吧，你和蝙蝠侠一样都是偏执狂。”但他还是乖乖地把跟踪器贴在手机上。

远处传来警报声，运输机即将返航。提姆不情愿地站直身体。

他最后看了杰森一眼——十五岁的少年静静地站立着，身影单薄却挺拔，像一株在混凝土裂缝中顽强生长的植物。他知道杰森的坚韧，他一贯如此。

“我会再来的。”提姆承诺道。

杰森微笑：“我知道你会的。毕竟你是提姆·德雷克——最像蝙蝠侠的那个。”

离开前，他听到的是杰森轻声的叮嘱：“照顾好自己，小鸟。别学布鲁斯那样把全世界都扛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