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茶香浓郁，又点着熏香，放在平日里，会有很明显镇静凝神的效果。

但现在，男人看着自己面前的江楚瑶，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紧绷着神经，仔仔细细回答着江楚瑶的问题。

“20x1年，八年前，有人拜托我挖林泠和前公司的关系，传播林泠的丑闻。”

“20x3年，五年前，有人拜托我跟踪林泠，发现了……”

说到这，男人因为太过紧张，剧烈的咳嗽了几下。

江楚瑶本来闭着眼，听着男人和自己说话，但到这句话，她睁开双眼。

扑面而来的上位者的威压感让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对不起，对不起……”

“够了，不用再说了。”江楚瑶打断男人。

以前的事情，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至于最近这些年的事情，她勉强知道大概，没有必要听他再复述一遍。

新账旧账，一起清算才有意思。

娱乐圈的人，大部分不过是在意的不过就是自己的咖位名声，钱财和地位，享受着被人追捧，仰望。

既然她们那么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那她就成全她们。

江楚瑶食指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不为难你，把这些年里，都有谁，要你做了什么，都发在你的社交账户上，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还应该加一些什么，你应该心里都有数。”

说完，江楚瑶敛住笑意，站起身，最后看了男人一眼。

她的瞳孔很黑，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水，微笑时会觉得和煦，冷下脸时，显得有些傲慢和可怕，仿佛带着致命的冷寂。

男人同江楚瑶的视线相对，心凉了一半。

江楚瑶的意思很明确，他不可能听不懂。

当初要他对付林泠的人，都是林泠的竞争对手，如今也都是圈内很有名的存在，他根本得罪不起。

可是很明显，他知道，江楚瑶是他更惹不起的存在。

虽然她并没有威胁他，但他知道，倘若自己做的让她不满意，她一定会要自己好看。

江楚瑶不需要威胁，仅仅是坐在这里，用眼睛看着他，身体便会传来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男人几乎立刻有了决断。

他不想要自己再经历像这样这周煎熬的日子了。

-

宁潇就等在茶厅外，江楚瑶刚出去，便给她递上了一张消毒湿巾。

江楚瑶蹙眉，简单擦过手指后，随手丢在垃圾箱里，大步离开了茶室，准备找地方处理自己的私人工作。

库里南早就在门外等候，宁潇为她开门，江楚瑶坐上车，拿起手机查看消息，发现华云听涧小区公众号发布了一条最新的消息。

【华云听涧供电设备发生故障，紧急停电。】

停电？

多年前的一次拍摄事故，让林泠产生了一定问题的心理疾病。

她怕黑，一旦陷入黑暗，会心悸，甚至丧失行动能力昏厥，这是多年里她家里一直会开灯的原因。

这些年来，林泠有关黑暗的恐惧的症状似乎有减弱，江楚瑶在国外的这段时间，没听说过林泠有再次发作的情况。

但许多年前林泠犯病，昏厥在医院住了三天的记忆仿佛就在眼前。

林泠现在就在家，她一个人面对黑暗，情况或许会很糟糕。

江楚瑶皱眉，语气有些焦忧：“马上回华云听涧。”

“顺便再把安医生她们叫过来。”

开车的宁潇动作一顿，凝重地点了点头。

库里南穿越夜色，行驶在高架上。

幸运的是，茶室离华云听涧的位置并不远，仅仅是十多分钟，江楚瑶就回到了小区楼下。

华云听涧内漆黑一片，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四处仿佛都充斥着压抑与恐惧。

就是为了避免停电无法打开大门的情况，门口的开门设备采用太阳能的设备。

车子火速开到了单元楼下。

整个小区内停电，发电机的电力无法支撑范围如此庞大的小区运转，电梯肯定是没办法运行的。

“你先留在这里等安医生，具体地址我稍后发给你。”江楚瑶开口道。

宁潇点头回应，紧接着，江楚瑶便率先走进楼梯间。

封闭的楼梯间要比外界显得更黑，站在台阶上往下看，仿佛身后是无尽的深渊，能够将人吞噬。

手机内手电筒的光就像是唯一值得信赖的生存光晕。

因为心里着急，二十八楼的距离，江楚瑶仅仅用了六分多钟的时间。

几乎是一路小跑，用预防停电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房门打开，屋内一片寂静，哪怕有着月光和远处街道的灯光，也只是微弱朦胧，忽略掉江楚瑶手里手机的光，房间内暗到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没来得及换鞋，江楚瑶一边在各个房间寻找，一边叫林泠的名字。

“林姨？”

一阵沉默。

江楚瑶没有得到林泠的回应。

江楚瑶心里愈发慌乱，大脑飞速运转着。

这个时间，林泠肯定是在家的。

卧室，书房，健身房都没有林泠的身影。

最坏的结果，便是林泠刚好在洗澡，在她洗澡的时候，房间内忽然停电。

江楚瑶眉心狠狠跳了两下，深吸口气，快速前往浴室的方向。

浴室的门关着，里面很安静，站在门口处听不到任何声音。

江楚瑶一下子心跳的速度达到了顶峰，她没时间顾虑那样多，直接打开门。

扑面而来的是水汽混合着玫瑰花香的味道。

迎接她的到底还是最坏的答案。

林泠刚好在泡澡。

江楚瑶缓缓往前走。

浴室内很暗，铝百叶窗隔绝了所有月光能够照射进来的可能，唯一的光亮便是一旁洗手台上的蜡烛。

可浴室的面积太大了，微弱的烛火可以说是聊胜于无。

江楚瑶迅速打开一旁的百叶窗，让月光和空气尽量流通进来，而后视线落在了水池的方向。

林泠几乎是整个人都卧在了水池的边缘，微微偏着头，脸色很是惨白，是闭着眼睛的，但尚且还有意识，或许是听到有声音传来，指尖轻轻动了动。

“林姨，能听到我说话吗？”

江楚瑶焦急地询问，环视四周，摘下手上的戒指，从架子上拿下来两条毛巾，暂时搭在肩上。

她长舒口气，走到林泠的身边：“别怕，我在。”

说着，江楚瑶半蹲下身子，手指穿过浸泡着玫瑰的水，拽下毛巾，把它垫在手上，把林泠抱了起来。

没有了玫瑰的遮挡，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

江楚瑶愣了一瞬，视线挪到了棚顶上，凭借记忆从架子处又拿了条浴巾，盖在了林泠的身上。

或许是察觉到熟悉的味道，林泠不由自主往江楚瑶的怀中缩了下。

江楚瑶脚步一顿，走出浴室，把林泠抱到了卧室。

卧室里，林泠习惯放着一盏太阳能夜灯，虽然没有那样明亮，但也能勉强隔绝黑暗。

林泠闭着眼睛，江楚瑶重复对她说。

“林姨，我叫了医生，她们一会儿就会过来。”

“这期间内，我哪里都不去，就陪在你的身边。”

最后，江楚瑶坐在了林泠身旁，半闭着眼帮换好衣物，处理好头发，给她拿了一条真丝毯子包裹在身上。

做完这一切，门口处隐隐传来一群脚步声。

宁潇率先走了过来，斟酌了一下，最终开口：“江总，安医生到了。”

江楚瑶长舒口气，站起身，给医生让开位置，自己则是找到了窗户旁，但目光却是一直没有从林泠身上离开。

几分钟后，安医生开口：“人救出来的及时，又暂时摆脱了黑暗的环境。”

“家属陪同好好休养几日，清醒后我会来对其进行心理疏导。”

“应该问题不大，家属暂时可以放心。”

江楚瑶让宁潇送走医生，再度归来，坐在林泠床边，林泠闭着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带着些凄美的破碎感。

但好在没有出现什么真正的危险，江楚瑶勉强能松下口气来。

她坐在林泠的床边很久，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朦胧的画面。

半晌后，江楚瑶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两下手指。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意识到她们刚才的距离比拥抱还要近，回忆起自己那时有些呼吸紊乱。

可皮肤和手指间的毛巾，就像是牵扯住的引绳，提醒约束着她，让她保持清醒，不要过界。

江楚瑶的呼吸逐渐平稳，恢复平静。

可她还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的欲望就像是宽阔的海岸，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卷起汹涌的浪潮。

就像是吹了气的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江楚瑶轻叹口气，轻轻拍了下自己的手掌，准备起身挪来一只凳子，换个位置，坐在林泠的面前。

可就是这个时候，似乎是察觉了有人要走动，林泠抬手，抓住了江楚瑶的裤子。

江楚瑶停住脚步，看林泠的方向。

月光正照在林泠的身上。

月色之下，带着些像是梦境的朦胧，江楚瑶听到林泠亲口对自己说：“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