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觉得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恐怖而沉重的梦,梦中的她好像陷入了沼泽中,手脚早就被困住一动不能动,她的胸口在泥泞的包围中逐渐失去了起伏的力气,她拼命想挣扎出来,却被那重量压制地更彻底。肺部无法呼吸的剧痛猛地席卷了她的神经,她双臂摆动着醒了过来。
方夏睁开眼睛,一个黑色的小脑袋探过来,对上那双绿色眼睛的方夏一下子想到在李颖脸上的墨绿色双眼,她一个激灵没忍住将眼前的东西推了出去。
胸口处的重量骤减,掉在地上的东西不满地“喵”了一声。
“你怕猫?”李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方夏转头去看,李颖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与自己对视一眼后弯腰将猫抱起来放在了膝盖上。
李颖的眼睛跟往常一样是正常的棕色,瞳孔正常,甚至没有红血丝。
方夏打量的视线在猫和李颖之间来回移动,那还真是一只猫:“怎么会有一只猫?”
李颖哄着猫奇怪道:“不是你抓到的吗?”
方夏觉得信息来得太快,但好在及时想明白了,她问,“你翻我包?”
李颖摸猫的手顿时停住,她带着歉意说:“下次不会了。”
李颖在方夏身后叠放了两个枕头,解释:“主要是这只猫灵叫的太凄惨了,我实在听不下去才将她放出来的。”
方夏顺着叠好的枕头半倚在床上,看着比李颖双腿宽出一部分的猫说:“猫灵也会有重量啊,刚才压得我都做噩梦了。”
猫灵叫了一声,明显听懂了方夏的意思。
李颖道:“猫灵是没有重量的,但你有灵力,对于有灵力的人来说,她就是实体的,看得见,摸得着。”
李颖抱着猫往方夏怀中放去,方夏下意识接住,李颖的手在猫灵背上捏了一下,然后给将捏在两根手指中的东西给方夏看:“但是不掉毛。”
从李颖手指中飞出来的是黑雾,须臾就消散在空气中了。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打断了房间中一猫二人的沉默,是医疗组的医生。
方夏以为自己是在疗养院,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在医疗组。
她问李颖:“何昌遇呢?”
李颖回答:“放心吧,有人去收尾,虽然咱们组里落魄了,但也不至于逮着两个伤员用。。”
方夏在李颖全身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她有受伤的迹象:“两个伤员?”
李颖指指方夏:“一个躺了。”
又指指自己,“一个伤了。”
李颖的话让方夏忍不住猜想受伤是不是指的内伤,毕竟她晕倒前看到了李颖前面倒了那么多人,一看就是一次惨烈的交手。但更让她在意的是那时候离着自己很近的墨绿色眼睛。
方夏并非不想问李颖眼睛为什么会变成那种诡异的状态,只是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如果她真的要问的话,总觉得自己会脱口而出“你真的不是人吗?”
方夏双手卡住黑猫的腋下让她平躺下来,脸埋在猫的肚子上。这猫跟之前要将她拆开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非常适应地任由方夏蹭。
“行了,你俩没什么问题了,回家修养一段时间吧。”医护人员走进来,她着重对方夏说,“你还是实习生吧,已经进医疗组两次了。年轻人不要这么拼命,早退休又没有好处。”
临下车的时候方夏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把猫灵关起来,但这猫不愧已经是灵异了,虽然不会说话,但仅凭方夏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做什么,立马在方夏怀中撒起娇来。
李颖在旁边道:“抱着吧。”
方夏问:“合适吗?会不会被赶出去?”
李颖道:“反正组里也没几个人在,猫灵又不是什么不好控制的大型灵异。”
果然组里今天人更少,两人往调查组走的时候,连一向在电脑后坐着的赵鹤都不在。
方夏奇道:“今天什么情况?”
李颖解释:“灵师阁其实一直缺人手,新一代的灵师越来越少,正式灵师不是在执行任务中,就是受伤了在家养伤中。你难道没觉得她们把你派进任务中是一种拔苗助长吗?”
方夏摇头。其实她挺能接受这种安排,甚至是她迫切需要自己马上进入任务成长。她总是被一种惶惶不知的压力驱赶着无法停下,若这种压力来自于能流血能受伤的具体任务,她反而觉得安心。
两人在调查组碰见了穿着一身作战服的赵鹤,她手上包着纱布,纱布外洇着一点血迹。
赵鹤正与坐在她对面的钱畅说着什么,从侧面看起来赵鹤的脸上没有往常那种温和的柔软的笑意,而是压人心神的犀利。但当她因为走进来的两人打断时,她那种犀利又消失了。
赵鹤看着方夏怀中的猫:“呦,这是什么?一只猫?”
钱畅原本紧闭着双眼一脸倔强地与赵鹤对峙,在听到猫这个词的时候迅速睁眼看了过来,她只看到了熟悉的方夏用一种双臂离开胸膛的奇怪抱胸姿势站在那里。
方夏手中的猫灵早就从她怀中蹦出来往钱畅那边去了,猫灵的前肢搭在钱畅的膝盖上,后肢用力跳上了前方的桌子,伸长了脖子去蹭钱畅的脸颊。
但钱畅什么都没感受到,她还是执拗地盯着方夏空荡荡的怀抱,直到方夏双臂垂落也不肯放弃。
房间中的其余三人都能听见猫灵焦急的叫声,只有猫灵等待的人看不见也听不见。
方夏和李颖一起坐到钱畅对面。
钱畅的双手从自己膝盖上猫灵的身体中穿过去平放在桌子上,她最后不死心地又看了方夏的位置一眼,长叹一声开口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认识那些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跟他们吵架呢,我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会参加那种一看就很奇怪的聚会呢?”
李颖将赵鹤前面的笔录看了一遍,钱畅被调查组的人找到的时候,正在一个废弃的大楼中,一些人将钱畅围着中间,说服她接受神的降灵。
见对面的三人同款一脸不相信,钱畅只好对自己最熟悉的方夏说:“方夏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好歹也是一起生活过的,你说我有过和这种奇怪教派有关系的举动吗?”
钱畅不这么说还好,她这么说完以后方夏的表情更古怪,钱畅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两人面面相觑起来。
李颖和赵鹤没有错过两人的变化,赵鹤开口:“你认识方夏,自然知道她是做什么的,我们正规合法部门,询问也是为了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钱畅喃喃道:“方夏不是经常需要出差的普通公司员工吗?”
“这不重要。”方夏将话题拽了回来,“重要的是钱畅我们可以帮你,但你得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去那个废弃大楼,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不管他们的举动和话有多奇怪,你都要详细告诉我们。”
钱畅开口:“你从我家搬出去那天,我本来是躺在沙发上准备睡一觉的,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那群怪人的包围圈中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钱畅身前的猫灵叫了几声,三人的视线往猫身上看去。
钱畅也低下头,盯着自己身前的空出:“这里有什么?”她带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期待,颤抖着双手在眼前的空出试探了几下。好像有什么微凉的东西从自己掌心擦过,是动作间带起的风。
但这种欺骗的触觉还是让钱畅眼圈泛红。
方夏站起身递给她纸巾,方夏故意让纸巾在一个较高的位置上,钱畅抬手的时候手心覆盖上那只一直等待被抚摸的猫灵的头。
方夏道:“我们在另外一批奇怪打扮的人那里找到了一只猫……一只猫的视频,那是一只绿眼睛的黑猫,她肚子靠上的位置有一块巴掌大的白色。”
听到方夏描述的钱畅用纸巾捂着眼睛放声哭起来,在她抽噎的声音中,她说出了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钱畅的房子是她的父母留给她的,钱畅的工作比较忙,在家呆的时间只有晚上睡觉的部分,所以她在周围老邻居的帮助下,钱畅出租了一部分,这样可以有一笔稳定的收入来源。
大约从一年前开始,她那个合租了挺长时间的租客突然要搬走,租客走得很着急,连押金都没有退,在通知过钱畅以后带着行李就离开了。钱畅以为对方是换工作或者家里有急事的原因没多想。
她的房子虽然比较旧,但位置很好,生活设施完善,所以房子很快又租了出去。
这次来的租户是两个在一起上班的女生,在住了一个多星期以后,其中一个性格比较活泼的人突然对钱畅发难,说钱畅在家偷按监控,总是偷看她们。
钱畅的客厅中确实有个固定的监控,但只对准入户门的位置,根本拍不到其他的地方。而且有监控这件事双方一开始就说好的,租赁合同上也写的清清楚楚。
钱畅怀疑两人就是想毁约所以才这么突然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质疑,加上当时她正被一些乱糟糟的事情缠身,原本能好好说清楚的双方最终闹到了派出所。
经过派出所来检查确定钱畅没有说谎,但已经吵成这样了,租赁买卖是做不成了,于是双方退钱,两个女生搬走。
钱畅还对家中进行了大扫除,连墙壁上的钉子印都修补好后找人重刷了乳胶漆。她换着在不同的房间中居住了两个月,确定没有这两个人说的古怪情况。
她需要那笔租金,于是房子又出租了。
从租户搬来的第一天钱畅就开始紧张,一直过去了两个星期,新租户没有任何不适合的情况发生,钱畅才真的放下心来。
可造化弄人,安稳的生活没过多长时间,这个租户也因为奇怪的被监视感搬走了,走的时候砸烂了钱畅客厅的监控。
钱畅找到她,说尽了好话才得到了租户对那种不适感的详细描述,钱畅越听越疑惑,她确定这种感觉自己从未有过,而是令钱畅毛骨悚然,租户说她有一次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钱畅站在客厅中,但当租户开灯想问问钱畅在干什么的时候,钱畅的身影随着亮起的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