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中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宋观瑾经纪人有些恨铁不成钢，主演近在眼前又毫无架子，宋观瑾竟然只是打声招呼就没有下文了。
这时候演员就她们两个人，趁机多聊聊天混个眼熟也好啊。
工作人员纷纷向江若道谢，江若不动声色地点头微笑，温婉明媚的笑容如晨曦洒满湖面。
宋观瑾把装咖啡的手提袋放到化妆台上，也起身向江若道谢。
道谢后，宋观瑾后知后觉地想起经纪人之前的嘱托，于是又补充了句：“初次合作，还请多多指教。”
江若的笑容加深，如同湖面泛起波光，她转头看向宋观瑾，顿了一会儿后问道：“你好。我记得你是饰演李淑的观瑾？”
宋观瑾点点头，听到江若声音温婉：“李淑不是《海上》原著的原创角色，人物把控起来更难，观瑾你要加油啊。”
宋观瑾不理解不是小说原创角色和人物把控起来更难有什么区别，导演之前已经给过她剧本了啊。
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的，我一定多向有经验的演员请教学习。”
江若愣了一瞬，脸上依然维持着友善的笑容：“一起进步哦。”
主演态度温和，化妆间里的人也放松不少，一时间化妆间的氛围热络不少。
宋观瑾看向三三两两聚在江若身边的人，轻舒了一口气，她想，好在没有人来打扰自己，否则自己还要思考该如何尽量礼貌得体地回应。
演员们陆陆续续地来齐了。
因为是围读剧本，因此化妆化得很迅速。宋观瑾坐在那里，只是觉得眉笔落在眉毛上好像比之前用力不少。
围读剧本比宋观瑾想象中更无聊。
她本来就只是一个配角，台词并不算多，大多数情况下默默倾听其他演员对词。
宋观瑾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得出结论：江若在剧组里的地位堪称众星拱月。
导演与其他主创都对江若毕恭毕敬，时常询问她的建议，如果哪个环节江若不满意，那就直接换掉。
宋观瑾很是理解。
她早就理解了人类世界的运行法则，江若身为许家千金，给剧组带来了巨大的投资，可以称得上是剧组的财神，当然应该好好供着。
“江小姐真是年轻有为，才华横溢。不仅商业投资眼光敏锐，而且台词富有感情，演技也出神入化啊。”
围读剧本结束后，导演起身夸赞江若，随后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
明眼人都很清楚，江若是许家未来的继承人，讨好江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江若仍然保持着春风拂面的笑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她本以为只有与许炳棋有关的剧情发生了偏离，可没有想到《海上》这部剧的配角也发生了变更。
《海上》这部剧，不该有宋观瑾的名字的。
可这段时间事情实在太多，再加上她根本没有想到剧情竟然会在这种微小的节点处发生疏漏，等意识过来时已经是进组前夕了。
江若想到了蝴蝶效应。
一只蝴蝶在巴西扇动翅膀，可能在几周后引发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这件事情，包括许炳棋的事情，都要尽快解决掉。
而且，江若总感觉这两件看似无关的事情也许有什么关联。
毕竟在医院门口很明显许炳棋和宋观瑾是认识的。
江若低垂眼眸，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最终还是作下决定，随后向助理使了眼色。
“导演，方便的话留一下吧。”
见导演迅速停顿脚步随后快步走来后，江若满意一笑。
“女四号不是很贴角色，我有一个更好的人选，您感觉呢？”
导演了然一笑：“您把那位演员的名字告诉我。”
江若把小说剧情里原本的演员名字报给了导演，不经意间看到了导演微妙的脸色。
“有什么问题吗？”江若嘴角的笑意淡了：“有问题我可以帮忙解决。”
导演慌忙抬起头：“当然没有，我马上下通知。”
见江若没有其他建议后，才弯腰告别随后离开了围读剧本的房间。
走出去后导演才长舒了一口气。
圈内混迹几十年的他很清晰地感受到，温柔只是江若外表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外衣，实际上这位许家养女雷霆手腕，说一不二，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可是这种人为什么会在意一个小配角的去留呢？
围读剧本时宋观瑾确实表现冷淡，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奉承江若，但江若也并不像在意一个小角色的态度的人。
导演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他摇了摇头，感觉以后对待江若应该更加谨慎才是，否则不知道那天说不定自己也要被换了。
不过确实可惜了宋观瑾，因为在试镜时她的表现要比江若提到要更换的那个演员好得多。
不过像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被换角的事情他见多了，于是导演只是感慨了一下，就收起了他所剩无几的怜悯心。
宋观瑾很快得到了自己被换角色的消息。
于是震惊的猫妖第一次体验到人类失业的感觉。
“已经签约了啊，为什么还会被换掉？”
宋观瑾惊讶地看向经纪人，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又补充道：“而且当时我检查也合格了啊，我不是智力障碍。”
“围读剧本前我甚至把属于我的台词都记下来了，围读剧本的过程中也没有任何疏漏啊。”
宋观瑾欲哭无泪，感觉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总算是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相比之下经纪人冷静许多，这种事情见怪不怪，虽然被大制作踢出组很可惜，但毕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好在宋观瑾虽然还是糊糊，但实在貌美，这次机会丢了肯定还能接到其他戏。
“再多试试其他戏吧，说不定还有更合适的角色。”
宋观瑾静静地看着剧本发呆，整个人沉浸在了一种近乎凝滞的静默中。
她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对演戏是抱有期待和热爱的。
而且她混迹人群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发现，不就是说明很有演戏的天赋吗？
想到这样的天赋竟然被埋没，宋观瑾就有一种郁气沉在胸口。
经纪人担忧地看了宋观瑾一眼，但她手下不止宋观瑾一个糊糊，她还有其他许多不着四六的糊糊要带，于是稍微安慰了几句就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宋观瑾一个人安静地从天亮坐到天黑，终于被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惊醒了。
她无精打采地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伤心总是难免的，宋观瑾打算吃完饭后再继续回来悲伤。
为了补偿自己今天的悲惨遭遇，宋观瑾打算去附近一家口碑很好的烧烤店。
烧烤店内，已经下单了的许炳棋百无聊赖，直到看见无精打采走进店内的宋观瑾。
——像一只被雨淋湿又无家可归的小猫。
这也太巧了，许炳棋默默地想。
她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
要是人多也就算了，可十一点多只有她和宋观瑾两个人在店内，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宋观瑾目光空洞涣散地扫视四周想找个合适的位置，扫视一圈后发现了一个被少许灯光照亮的略显阴暗的角落。
很适合一个人边吃饭边默默疗愈心灵创伤。
但那里似乎已经有人了。
宋观瑾打量片刻，发现那个人似乎有点眼熟。
她向角落的方向走去，确认那个眼熟的女子是许炳棋。
许炳棋安静地坐在那里，眉眼清冷，鼻梁高挺，恰似一幅细腻勾勒的工笔画。
于是宋观瑾加快了步伐。
“炳棋姐姐。”
许炳棋听到宋观瑾略带委屈的呼唤叹了口气，这次没办法装作看不见了。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宋观瑾听到许炳棋略带关怀的声音，委屈地诉说了一遍自己被换角的经历。
许炳棋不是很懂娱乐圈的弯弯绕绕：“你不是已经签合同了吗？”
“没有用，还是被换掉了，说我与那个角色不合适。”
许炳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宋观瑾。
她想到了《偏爱团宠万人迷》的小说剧情，脑海中闪过之前没有细究的模糊片段。
宋观瑾接到的《海上》角色，在小说里应该就并不属于她。
可《偏爱》的小说剧情并不会写一个配角到底有没有经历过角色更换这种小事，导致许炳棋并不清楚这件事是不是按照小说剧情走的。
沉思片刻，许炳棋还是选择安抚宋观瑾的情绪：“那是剧组眼光不好，看不到真正的明珠。”
宋观瑾眼眶泛红，坚持摇了摇头：“是不是围读剧本的时候他们感觉我不擅长演戏，我之前从来没有演过戏。”
许炳棋看着明艳如星辰的宋观瑾，感觉光靠外形当明星就绰绰有余了，于是否定道：“肯定可以的。”
许炳棋又想了想，《海上》是明年当之无愧的爆剧，江若因为《海上》一举成名，错过确实可惜。
但除了《海上》，那一年倒还有另一个黑马剧，小成本大回报，播出前无人看好，许炳棋记得那部剧找演员就找了很久。
那部黑马剧唯一可惜的一点是，播出不久后主角就进局子了。
——整部剧都被封了。
宋观瑾如果去试角，也许能拿到。
许炳棋看向宋观瑾：“还有一部剧我倒是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