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只愿君心似我心·启】
七月十五,霍行知被系统的提示音吵醒,顽强地从土里逃生。
逃生的喜悦大于被活埋的生气,霍行知哈哈大笑:“天公作美啊天公作美!”
霍行知虽然一直在昏迷之中,但也知道外面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一问系统,自己竟然在土里埋了七天。
至于为什么没死掉,系统也回答不出来,最后霍行知把它归功于灵霄山绝妙的功法,现实不比修真世界,不再纠结。
他正迈步要去查看周围的环境,胸中忽然堵上一股煞人的寒气,他当即难受得喷了一口凌霄血,立马本能地打坐压制体内的寒气。
这寒气,就是季隐真身上寒气的来源,但不同的是,霍行知能压制这股寒气,季隐真不行。
被活埋的七天里,随着霍行知身体机能耗尽,体内的寒气也变得若有似无。在霍行知破土而出的这一刻,寒气也随着霍行知的恢复而重新变得强大起来,便又有了反噬主人的行为。
接下来的十多天中,霍行知一直在压制寒气,每天只有极少数空余的时间去找找吃的喝的,但时间根本不够用,他只能在某个太阳升起的清晨,收集树叶上的露水解渴;在某个幸运的时间,找到可以吃的东西。
但是他并没有这个幸运的时间。
就当他一边压制寒气一边饿得头晕眼花最终倒在觅食的路上以为自己将要饿死的时候,他,找到了一颗果子树。
上面的果子并不多,多数还被虫子啃咬坏了,但好过没有。
这个时候,霍行知已经不用劳神压制寒气了,因为寒气也和他一样被饿得头晕眼花。
霍行知有多强它就有多强,霍行知有多弱它就有多弱。
十多天终于过去了,这个时候,霍行知已经可以自由地控制寒气了,也有了白天黑夜的概念,但他顾不上高兴,因为他发现更糟糕的事情,他迷路了。
这十多天他为了防止自己饿死一直没敢停下脚步,但一路上他皆是神志不清的状态,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了。
更糟糕的是,果子已经被他吃光了。
霍行知闭眼流泪。等他回去,一定把霓欢良远还有那个男的绑起来饿个十天半个月不可。
他太饿了,每天只能走一小段路,这期间他学会了包括但不限于“钻木取火”、“湿土制水”、“造树屋”、“陷阱捕猎”、“烧烤”。最饿的那天,他甚至对着一只虫子咽了咽口水。
他记得有些人非常爱吃炸虫子这种东西,以前他什么都不缺,对这东西退避三舍。但现在是非常时刻,说不定真的很好吃呢?
但最终,霍行知还是没过去自己心里面的那一关。
迷路的第不知道多少天,他已经可以淡然地和虫子睡在一起了。
要是换做之前,他看到这些虫子绝对会惊恐地捂住嘴大叫逃走。
在走错无数条路之后,他终于看见了流明宫高于周围树木的建筑。
他一高兴就饿晕了过去。
不过没晕多久就被饿醒了,他想去找季隐真,但良远的巡逻队在外面严防死守,有时甚至会把流明宫周围的树林排查一遍,他根本没机会进去。
直到今天中秋他才钻了个空子进来。
他径直去了季隐真的寝殿,但季隐真并不在里面。
遍地落叶,一盏灯也没有点。
霍行知毫不见外去偏房拿了小厮的一身干净衣裳,又给自己烧了水洗了澡刮了胡子。看着穿衣镜里面那个褪去野人外表真实的自己,霍行知满意地点点头。
他已经被饿过了头,虽然一心想着吃,但肚子却没什么感觉。
他彻底将自己收拾好才去了膳房拿了两个包子吃了,听外面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又将最后两壶老宫主的好酒拿走了,大咧咧走在人群里面,甚至还扯了一张谜面,竟然没有人发现他。
霍行知有些没被人发现的落寞,不过没关系,他们迟早会知道自己回来了。
他隐约觉得季隐真在那个闹鬼的水榭,他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害怕,但一想到季隐真可能在那里,恐惧倒消散了。
没有点虫子叫树叶响风呼呼吹的声音,还有点睡不好觉呢。
其实季隐真住的院子里面有很多间空房,但霍行知非要和季隐真挤在一间屋子睡,此时还是躺在他前段时间躺的塌上,双手放在头下,想睡觉却因为酒劲儿脑子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季隐真和霍行知不一样,他不会秒睡,睡前总是需要躺一会儿,有时快了,一刻钟,有时慢了,两炷香。
外面的人声渐歇了,只留下独自明亮的灯,泛着暖暖的黄色,透过窗纸,能隐约看见霍行知身体的轮廓,一起一伏,呼吸匀称。
屋子里很静,只有霍行知的呼吸声,或翻身时被褥摩擦的声音。
季隐真以前也不是没和别人一起睡过,那时的场景却是许多人混在一起,呼吸声多了,环境的吵闹也有,只是声音多了,也就当没声音了。
再加上今晚发生的事情,他以为自己会晚睡,没想到,听着霍行知的呼吸声,不出一刻,也便神志渐缓,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当真舒服,季隐真很少有过如此神清气爽的感觉,他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这感觉就像打坐时渐入佳境,就算坐一晚上,隔日睁眼精神倍爽,丝毫不困倦。
他起身看去塌的方向,被子叠了起来,床铺整整齐齐,只是人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季隐真穿上衣服,坐到镜前,第一眼便看见桌上的一只木簪,正是霍行知赠与的那支,正摆在右手边,最方便拿取。
季隐真那天从虎口岭回来就放起来了,没再戴过,一是别人问起来麻烦,二是绑发带也习惯了。
他略有些不熟练地将头发扎起来,便去了外室。
外室的窗户都开着,阳光刺人,空中还隐隐有股幽幽的花香。霍行知站在案边,案上摆着一沓宣纸,他正拿着一只狼毫笔,专心致志在纸上写作,连季隐真出来都没发现。
直到季隐真走进了,他才感受到,手上不禁抖了一下,留下个大大的墨点。
霍行知一眼就看见季隐真头上的簪子,心中高兴不已,正要出口戏言几句,季隐真便先开口了,指着案上,霍行知刚刚抄录的一首诗,道:“这是什么?”
霍行知立马将宣纸拿了起来,吹了几下,道:“苏武的《留别妻》。”
季隐真道:“我见过别人写信,是从右往左的,你这怎么读?”
霍行知立马将宣纸翻来一看,猛想起来,这里虽然是修仙世界,但很多习惯背景都是和古代有关的,写字也当然是了。霍行知没想那么多,一开始也打算写写玩,便习惯地写成了从左往右。
被季隐真发现不同处,霍行知也不急,道:“我念给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朝,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霍行知道:“我起早了,闲着没事,便找了本书抄抄诗句,你看我这字怎么样?”
霍行知上学时候专门学过小楷,最近几年不练了,但基础在,多写了几遍就熟悉了,现在专门等着季隐真夸他。
季隐真点点头,道:“好看。”
霍行知这才满意了,笑道:“隐真,你要不来写写?苏武的《留别妻》,初读之时未解其意,现在再读,只觉得诗中句句情深意切,读来回味无穷。”
季隐真刚点了一下头,外面就传来声音,道:“少宫主,我是账房的李二,有要事想与少宫主商议。”
季隐真去开了门,霍行知紧跟在后面。季隐真道:“什么?”
李二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人,脸上的皮肉松垮,显然是上了年纪,估摸在七八十左右了,但身子骨却看着硬朗。
李二瞥了眼霍行知,季隐真道:“直接说吧。”
李二这才点头答道:“回少宫主,昨日是人界的中秋,虽说咱们魔族人不过他们人界的节日,但毕竟是住在人界,便要入乡随俗了。”
“以往,每逢过节,其他人家的主人都会给下面人封一二两的红封做赏钱,咱们流明宫也是给的,每人二两。”
“老宫主在时,这些事都是我在做,只是近来变故多,账房就两个人,有些忙不开,今日才包好红封,连同一个月的月钱一起发。”
“这原是我的事,只是现在流明宫许多人还未见过少宫主,少宫主若有空,午饭后可以来账房发发月钱红封。”
“具体数额我已经计算好了,少宫主坐在那里看看就是了。主要是让宫中的侍仆认认人。”
季隐真思量片刻,点头道:“我会去的。”
李二道:“好,那我就回去了。”
霍行知心中冒出一个可圈可点的想法,关门后,霍行知问:“隐真,你们这儿是怎么发月钱呢?”
季隐真也不问霍行知忽然问这些做什么,道:“我也只是隐约听过,似乎是一月一算,每月十五号结。过节的红封另算。”
霍行知道:“那我呢?像我这样的杂工这些工种每月发多少钱你知道吗?”
季隐真道:“你没钱的话可以拿着令牌去账房拿。”
霍行知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了。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哄季隐真开心,然后就有无数的金银财宝,这辈子也花不完。遥想起最初还有抱大腿的愿望,他不禁感慨,大腿是抱到了,但居然是这种抱法。
虽然自己调侃自己,但他听了季隐真的话还是很开心。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季隐真还傻的人了,倘若他只看上季隐真的金银财宝,真是动动嘴皮子就发财了。
霍行知拿着腔道:“多谢隐真,只是现在,我吃住都和你在一起,身体上开心,心里面也开心,实在缺不了什么东西,多谢关心了。”
季隐真笑笑不接话,道:“我不知道他们的月钱是多少。”
霍行知道:“没关系了,快去吃饭,吃完饭我也要去看看!”
饭后,霍行知想给季隐真换一身衣服,这件黑色的布衣都被洗的有些起球了,季隐真也不换。一翻开衣柜,还是两件相差不差的黑衣服,难怪他总觉得季隐真不换衣服,原来是三件一模一样的。
霍行知悻悻而归,跟着季隐真去了账房。
众人吃了饭便赶过来,此时规规矩矩站在两边,但不住张望。
堂中摆了一张太师椅,右手放着一个小桌,上面是一本账本与花名册。李二就站在桌子旁,在他的右手边,还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是包好的红封和这个月的月钱。
霍行知好奇拿起一份来,竟然单月钱就有四两。
霍行知又拿起一个比较大的,整整十四两!
李二低头,和季隐真说了几句话,霍行知正在震惊流明宫的月钱之多,并未注意。
李二说完后,季隐真拿起花名册,翻开几页,叫道:“孙会兰。”
左首的一个婆子走出来,正是陪伴在霓欢身边的那个夫人,跪下向季隐真磕头,磕完站起来:“在!”
季隐真道:“叫到了站出来,无需磕头。”
孙会兰连连道:“是!是!”
季隐真继而又叫了两个名字,当日给霍行知看病的大夫走出来,还有账房的李二。
季隐真道:“流明宫大总管孙会兰,月钱二十四两,红封二两,来签字拿钱。”
原先李二的地方顶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或许是跟着师傅的学徒,拿着秤,将银子称好递过去。孙会兰道谢。
大夫和李二也是二十四两,另外拿二两红封,拿好月钱后站到原来的位置。
第二批,便是叫到了各部门的班长,三男两女共五人。
季隐真叫了名字,道:“月钱十四两,红封二两,签子拿钱。”
那男人道:“多谢少宫主!”
正当那钱要到了手中之时,霍行知一把按住,皱眉看他,道:“你是管什么的?”
郑雄愣愣注视霍行知,眼中有几分不屑,被他迅速压下去,道:“霍公子,我管流明宫的起居洒扫。怎么?”
昨夜霍行知和季隐真在膳房做饭,大家都看见了,不消片刻就传得整个流明宫都知道了,今日再见霍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