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知心情悠然躺在船舷上,视线望着天空。
他们出发的早,一直到现在。此时的天还没有丝毫变亮的征兆,满天的繁星仍在闪烁。
以后在流明宫,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霍行知脑中胡思乱想着,耳朵中猛然传来一阵踢踏声,他猛地坐起来,朝踢踏声传来处看去。
稀薄的月光中,逐渐出现一个黑点,这个黑点比船跑得快多了,顷刻间浮现了全部的轮廓。
那是一头驴,驴身上坐着两个人,这两人霍行知都见过,前面那个是张老板家的小厮,当时在粮店,他和另外两个人负责推车,剩下的人负责套车。而后面那个人,霍行知就更加熟悉了,是被他捆在柜子里的小七。
此时小厮满脸绝望,哀求道:“大侠,我上有老下有小,你看你已经找到了人,能不能放过我啊?”
而小七则一脸凶悍,恍若未闻。远远看见了霍行知,怒叫道:“那是我的机会,你快给我停下!”
霍行知站了起来,朝小七挥了挥两只手,笑道:“什么你的我的?听不清,想要就来拿吧。”
小七勃然大怒,一把将身前的小厮拽下了驴,又踢了踢驴肚子,让驴加快速度跑。
霍行知并不害怕小七会追上来,因为河两道的前面,是山体,这山将整条路一切为二,除了爬上山上行走,那就是走水路了。
小七气疯了,眼睛里面只有霍行知,发现前面是山体的时候,还是霍行知看不下去,大叫了一声。
小七猛扯驴身上的缰绳,驴的嘴边都被撕裂了,这才堪堪停下,避免了撞成肉酱的结局。
小七翻身下来,朝着霍行知的方向怒吼了一声,声音惊天动地,霍行知以一阵爽朗的笑声回应。
小七忍无可忍,直接跳下了水,憋着一口气,顺着水一直往下流,这速度和霍行知船的速度一样。
小七憋着一口气,不仅顺水而下,而且还在向霍行知的方向游,这样坚持了良久,还真让他靠近了霍行知的船。
霍行知百无聊赖,坐在船尾,在菜筐里面拿了一根黄瓜吃,盯着小七一直看。
霍行知不以为然的态度,让小七怒火中烧,他似乎要张口大骂霍行知,哪知一张嘴,却呛进了水,他还没来得及咳嗽一声,就被河水吞没了,不见踪影。
这发生在眨眼间的事情,让霍行知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他趴在船尾大叫道:“小七!”
没有人回应他。
霍行知心跳如雷,他原本被小七的死缠烂打弄得有点烦,所以才在小七游泳追他的时候故意坐在船尾戏弄他。没想到出人命了。
霍行知立马跳下水去救人。
他甫一落水,立马感觉腰带被人抓住,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按着头扯下了水。
小七浮在河面上狰狞大叫道:“你还敢戏弄我?你今天死定了!”
霍行知被按在水里抬不起头,无论如何挣扎,也不能将头浮出水面,他下意识想去抓个什么东西,但只能抓到小七。
小七的拧笑声隔了一层膜传到他的耳朵里,霍行知心念一动,挠了挠小七的胳肢窝,小七的笑声戛然而止,下意识去躲避霍行知的手。
他这一分,被霍行知抓住了机会,终于把头冲出水面,这下轮到霍行知拧笑了。
小七心中一凛,想用霍行知对付他的招数对付霍行知,刚伸出手,霍行知就看破了他的意图,道:“我没有痒痒肉。”
小七顿感绝望,因为他发现霍行知的力气比他大了好多,他根本掰不动霍行知的手!
他心情跌落到谷底,又猛然弹射出一股反抗之劲,困兽犹斗,他几乎是抱着一起死的决心,猛地抱住霍行知,用自身的力量把他按在了水里面。
俗话说,横的怕不要命,霍行知就是遇上不要命的了,他倒在水里之前,眼中闪过密密麻麻的火点,他不禁呼吸一滞,还想再看一眼,但已经来不及了,噗通一声,河面上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装满菜框但仍显空荡的小船慢慢停在了河面上,河面的两边站满了人,这些人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腰间佩刀,面容冷峻,一只手举着火把,目光全部锁定在两人消失的河面上。或好奇,或冷淡,或嫌弃。
瞧了一会儿,一个侍卫走到季隐真跟前,道:“少宫主,需要找他们吗?”
季隐真盯着水面,慢慢嚼着嘴里的苹果,那样子,也看不出是想救还是任由他们淹死。
忽然,一个发光的兔子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窸窸窣窣向季隐真跑过去。
众人好奇地瞧着,季隐真也瞧着。
那是一只不到一寸的纸兔子,里面装着一只萤火虫所以才会发光。撞到了季隐真的鞋后,那只兔子倒退了两步,开始围着季隐真转圈,居然还会说话,只是声音有些模糊。
季隐真将兔子放在手中,仔细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隐真”,“隐真”,“伤好了吗”,“吃饭了吗”。
众人正瞧着这兔子灯,霍行知忽然从面前的河水中爬出来,水声哗啦啦一时响个不停。
霍行知提着小七的后衣领,将昏死的小七扔在一边,他则跪坐在岸边粗重的喘着气。
他的眼前发花,脑子嗡嗡作响,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膛,激烈的撞击他的耳膜。
霍行知想站起来,但一时没有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行知的身上罩上一个黑影,他费尽力气,却也只能微微抬眼。一只羊脂玉似的手伸到他面前,手上拿着一只咬了一半的苹果。苹果通红,和季隐真的手放在一起有些刺眼。
季隐真蹲在他面前,微微歪下头,看着霍行知的侧脸,问道:“你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