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虔教的教义指出,面对没有把握的事,更应该拿出胜券在握的姿态。
他们互相不说话,时间在车轮碾过树枝的声音中消逝。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主教靠着窗边,他在欣赏这一路上的风景。
公爵对国王的不敬,让主教非常不满,国王陛下是这个国度至高无上的君主,公爵没有资格诋毁他。
只要面对这个话题,他们就没有心平气和过,永远在争论。
明明他们可以和平共处,可公爵却屡次打破他们之间的平衡,他步步紧逼,他却已退无可退。
与公爵的这段关系开始的不清不楚,尽管公爵明确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可他不该接受。
回到大卫城,他又该如何面对国王呢?
遥远的路途,人需要进食,马也要停下吃草料。
护卫队长从最前面骑马到他们的马车旁,公爵从窗户往外看去。
护卫队长俯下身,向公爵说:“殿下,车队将在前方的原野上休整。”
公爵点头,护卫队长得到公爵的示意,骑马到队伍中段,与公爵的属官进行交涉。
公爵的马车在车队的最中央,除了主教带来的护卫队,公爵这次出发去大卫城,只带了不足百人的随行人员。
他们决定在原野上休整一个小时,主教从马车上下来,一路颠簸,他浑身都不自在,再加上公爵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他感到身心俱疲。
这片原野在正午太阳的照耀下,模糊了边界,公爵的城堡已不可见,他们已经远离公爵的城邦。
主教走到一棵树下,他坐在草坪上,向远方眺望。
国王陛下就在大卫城等他,如果一切按照好的方向发展,那他将通过布道,取得公爵的支持,完成国王的嘱托,回到大卫城。
结果却是他把自己赔进去,还摊上公爵这个麻烦。
主教叹息一声。
“主教大人,午餐已备好,殿下让您回到他的马车上。”宫务总管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主教站起来,说:“好的,我知道了。”
他返回公爵的马车,车厢内升起一张方桌,上面摆满了食物。
公爵正襟危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看他进来,唇边露出一个微笑。
“主教大人,你回来了。”他无比清楚主教就是为了躲避他,才借口出去透气,不管如何,主教大人还是乖乖回到他身边。
主教在他对面坐下,向他颔首,“殿下。”
虽然是在野外,后厨制作的食物食用方便之余,不失美味。
主教的确饿了,拿起一块馅饼就吃了起来。
公爵家的后厨简直无可挑剔,馅饼上淋着果酱,炙烤过的火腿焦香酥脆。
即使在荒郊野岭,他们也都能奉上佳肴。
公爵举起酒杯,酒香萦绕在鼻尖,“主教大人,喝杯酒吧。”
主教的视线由银盘中的肉移到旁边立着的玻璃杯上,透明的容器盛着红色的液体。
他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潮湿,纠缠的夜晚。
主教脸上飞过一抹红晕,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我不喝,我以后再也不喝你的酒。”
公爵显然与他想到的不是同一件事,酒液在他手中摇晃。
红酒的颜色似乎能将一切诡秘掩藏,无声无息间,他想要的东西,就能来到他身边。
公爵轻笑一声,“主教大人,你在害怕与我喝酒吗?”
“我只是担心殿下会喝醉,在马车上,醉酒的人可不好受。”主教一勺一勺的将蘑菇浓汤喝完,取过旁边的丝帕擦干净嘴唇。
公爵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玻璃杯放回木桌,“主教大人对我的酒量应该有所了解。”
“我并不了解殿下,我也不想了解。”主教无时无刻不在撇清他与公爵那摇摇欲坠的关系。
主教想开门下车,他的手刚一伸向车门,公爵立马感知他的意图,他的手压在门上,盖住车门上的把手。
“主教大人,你总是这样,难道你也是这么对待国王陛下吗?”他十分清楚主教对国王与自己的不同,就是这种区别,让他更加不满,更加生气。
公爵阻止了主教下马车的动作,他去掰他的手,无果。
主教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国王陛下是这个国度至高无上的君主,我们都应该对陛下抱有最高的敬意。”
公爵对主教的说法不以为然,“只是这样吗?你对他的情感不止于此吧。”
“这不关你的事。”主教偏过头,不管他与国王是什么关系,都是公爵介入不了的。
公爵冷哼一声,“我相信,主教大人会改变你的想法。”
公爵手里还握着最大的一张底牌,他平复好呼吸,唤来仆人。
仆人从门外将车门打开,公爵率先下车,主教也随即从马车上下来,他到白马身边,取过一把草料喂养它。
公爵与宫务总管在商讨事务,暂时还没有到主教这边。
主教摸了摸白马的头,他喂完这把草料,环视一圈,他看到护卫队长带着随他而来的那对护卫队,与公爵的随行人员,一块围坐在一旁。
他们沉默着吃完食物,马上就要出发。
主教找到护卫队长,向他询问抵达大卫城的日子。
“按照目前的行进速度,大约能在最高议政厅会议开始前抵达大卫城,主教大人,您是有什么急事吗?”护卫队长与主教远离人群,到树下交谈。
主教思考了下,最高议政厅会议有固定的开展日期,就在斋戒日一周之后,地点在圣教廷,参会人员无不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没有,我只是问一下。”
护卫队长向他颔首,“主教大人,有什么事您可以叫我,国王陛下临行前有吩咐。”
听到国王陛下,主教笑了一下,他知道他们互相关心。
与护卫队长告别,他回到车上,一个小时的时间快到了,他们即将启程,他们得在日落之前到达旅馆。
车厢内已经被收拾干净,中间的那张木桌被收起,主教坐到里面的位置,他拉开车窗。
公爵也很快进来,他坐在主教的旁边,仆人将车门关上。
明明车厢里有的是空间,可公爵偏偏要坐在这。
主教知道他无法改变公爵的想法,又将视线转向窗外。
护卫队长骑上马,他到队伍中央,有心与公爵属官搭话。
公爵的属官是一位严肃寡言的骑士,他担任着公爵的护卫工作。
“骑士先生,我们应该出发了。”护卫队长在高头大马上朝公爵属官说道。
他直视前方的眼神转向护卫队长,瞅了他一眼,说道:“殿下已经向我传达了指示。”
说完,他骑马向前,随行人员也重新出发。
主教将《尤虔智训》拿出来,神职人员的功课每日都需完成,他认真的在钻研《尤虔智训》里的智慧。
公爵专注的端详主教认真的样子,只是安静的注视,就让他格外动心。
他们难得有这样安宁的片刻。
在日落之前,他们抵达下一个城邦。
但凡是贵族通往大卫城的道路,途中都有当地权贵经营专供贵族使用的高级旅馆。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旅馆前停下,店主一路小跑,躬身在公爵的马车旁,他低着头对紧闭的车窗道:“殿下,小店已经备好您与主教大人的房间,请。”
车门被仆从打开,另一位仆人垫上脚凳。
公爵从马车上下来,却没有走开,他伸手等待马车里的人。
店主悄悄抬起眼,心想:并未听说公爵有什么红颜知己,是哪位佳人能让高高在上的公爵低下自己的头颅,做这种下位者才做的事?
他注意着从马车下下来的人,下一秒神职常服出现在他眼前。
竟然是主教大人!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主教,不经意间瞥见公爵冷若冰霜的眼神。
店主慌忙将自己的腰躬的更低,这位公爵,就算是他背后的人也惹不起。
他心里有自己的算计,看来,公爵已经表明自己的立场,与代表国王一派的主教亲近,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公爵冷冷的扫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店主一眼。
果然,他的主教大人太招眼了,觊觎他的人那么多,他简直想把主教关进他城堡的地下室。
护卫队长看着公爵牵着主教的手,他面露疑惑,短短几天的布道,就让公爵与主教大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了?
他不解的与公爵属官到马厩,将马匹安顿好。
为公爵准备的房间在二楼,主教的房间就安排在他旁边。
宫务总管带着清洁仆人将公爵的房间打扫好,夜间需要的物品按照公爵的习惯一一归整,完成清洁后,仆人退出房间,宫务总管点上香薰。
“我需要自己的房间。”他制止仆人将他的箱子提进公爵房间,这个举动简直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他与公爵有点什么!
这他怎么能允许!
公爵不以为意,“需要吗?”
“殿下,你应该尊重一位主教。”他抢过自己的小皮箱,推开另一间房门。
公爵跟他进去,昏暗的房间里还没有点烛火。
宫务总管有条不紊的安排仆从整理公爵与主教的物品,晚餐的时间快到了,他先去监管后厨的烹制。
主教不清楚房间的布局,他将小皮箱放在桌上,却找不到一根照明的蜡烛。
“主教大人,与我共处一室有什么为难的吗?”公爵堵在主教面前,要他面对自己。
主教左支右绌,反而把自己往公爵怀里推。
“殿下,你认为这合适吗?”他对公爵实在无可奈何,公爵的胡搅蛮缠是他布道生活中完全遇不到的,况且在治安良好的大卫城,也不会有流氓出没。
他叹息一声,接着向公爵说明,“殿下,我们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布道者与信徒,除此之外,我不想有其他的牵扯。”
公爵听到主教的话不怒反笑,他哈哈大笑起来,“主教大人,你现在还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单纯的吗?”
他越发觉得主教大人可爱,深入接触过这么多次,主教大人竟然是这么认为的吗?
甚至他们以后还可能组建家庭,当然这是公爵的美好幻想,但他会努力实现的。
昏暗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灯光从半开的门外透进来,他只能看见公爵一部分的脸,以及目光灼灼的眼睛。
公爵对他的企图一直很明显,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与他有什么后续的发展,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他情愿或不情愿的事,可他依旧保持着当初的态度。
“我希望如此,殿下。”
公爵摇头,“我不希望。”
公爵的行动表明了他的内心,他亲吻主教。
“信徒会亲吻他的主教吗?”
公爵靠近他的脸,再一次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