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方勇有点被问到了。
他犹疑了一番，回答：“是这样的，我家一直信奉蛇王，所以每逢农历初一十五，都会过去蛇王庙拜拜。”
“三个月前，那一天正是七月初一，又加上离七月初七蛇王节的日子很近，我早早起来搭乘车辆前往蛇王庙拜祭，顺便商议今年提供多少物资给村里办这喜事。”
“去的途中和祭拜过程都没有异常的事发生，如果说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事，那应该就只有那一件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吊起。
常意禾静静地观察着白方勇说话时的表情。
白方勇像是陷入回忆，道：“回程的时候，有个生意上的电话打来，我接通了，但刚聊两句，车子像是撞到什么东西，轱辘了一下。”
“我当时捂住话筒问司机怎么了，司机说好像碾到游出来的蛇了。”
“因为我信奉蛇王，所以碰上这种事，我也无心生意，让司机停车下车看看。”
“然而，司机返回来说应该碾过大蛇的地点只有一滩黑色的血液，却不见蛇身，周围的草丛翻了一下也没看到有受伤的蛇……”
“我怀疑蛇应该走了，又或者不是蛇被撞，后面让小陈放弃寻找，重新开车回到市区。”
“而就在那一天晚上，我就第一次梦到那个诡异的梦。”
白方勇没再说下去，但在场的人在经历过前不久的诡异事情后，都知晓了那是一个怎么鬼魅妖异的梦。
常意禾听完，又问：“白老板方便将撞到东西的路段跟我们说一声么？”
白方勇一愣：“可以，但我忘记了，我让我司机小刘待会找你吧，他应该知道具体位置。”
“可以。”
白方勇见她应得这么爽快，犹犹豫豫地问：“常小姐，你们是不是也认为就是这不见踪影的蛇，在这些天缠着我啊？”
这时封明摆手：“不一定，刚小禾不说了，也不是没有非同类骨换骨的经历，一切还是等调查完了再说。”
“好，好……”白方勇心事重重地应下。
陆寓丰作为今天组局的人，看了眼身旁神情萎靡的好友，担忧地询问：“常小姐，你们刚把一条蛇的蛇骨给换出来了，这几天是不是老白可以睡个安心觉了呀？”
常意禾这时已经重新执起筷子，看样子是要准备继续吃饭了。
边上的卫也留意到她又把水喝光了，便自然而然地给她添上。
常意禾低头啃饭的动作，轻微地顿了顿。
她没有抬头，但听见明叔已经替她回了陆寓丰的问题。
“应该吧。如果地骨没换，就要悬着一条心，在七七四十九天内都要小心地骨寻上。但如果地骨被捕获住了，像现在这样，应该暂时没有太大危险。”封明如是解释。
“不过这事还得调查清楚，不能没头没尾似地结束。”
陆寓丰巴不得他们彻底解决完事再走，因此连忙道：“老封你说的没错，我让阿也给你们安排好了酒店，我看你们今晚吃完饭后就好好休息，明早再去调查。”
“对了，如果你们有什么当地的事不懂，或者需要帮忙的，可以找阿也，他为了好帮助你们，把房间也定在你们的隔壁了。”
常意禾拿起卫也给她刚满上的水，喝了一大口。
喝完，她突然道：“他不是有正经工作吗？一直跟着我们，不会耽误？”
卫也没想到常意禾知道他有工作，转头一想，她估计今天看到他解锁时的聊天页面了。
陆寓丰以为常意禾和卫也私聊过工作上的事，因而不甚在意地说：“不会耽误，医院是他们家开的，他请一阵子假，他爸都不会说什么。”
医院，他们家开的……
封明看了卫也一眼。
他就知道，没有一些身家，对方就不会是陆寓丰的世侄了。
这时候，陆寓丰想起了卫也的专业，笑了起来：“说起来阿也和你们勉强算起来也有渊源，他是骨科医生，但你们估计都没有找他接骨的时候吧，哈哈……”
封明给面子地附和几句，只有被说的主人公像是事不关己地，又替常意禾添满了水。
封明没有错过常意禾那边的情况，他转移话题道：“一直看着小禾在吃，看得我肚子都饿了，我也不客气吃起来了，刚好有些问题还想问问你们，我们就边吃边聊吧。”
陆寓丰连忙一边应是，一边招呼大家吃起来。
众人慢慢地动起筷子来。
封明吃了口鱼肉，边吃边观察着在座的人，他很快将口中鱼肉咽下，问道：“白老板，刚才一直听你说蛇王庙，光顾着听你说梦境的事，其实我对你说的蛇王庙一知半解，你能为我们说说么？”
白方勇见外乡人对他的信仰感兴趣，心中的不安消退了些，反而有种信仰在背后默默支撑他、会保护他的感觉。
“说起这蛇王庙，那我就不得不从代表福建简称的‘闽’字开始说起……”
“大家都知道这个‘闽’字由门字加一个虫字组成，在古代，这虫呢是代表蛇的意思，有种说法是我们福建人，是与蛇有关的人。”
“梦境中的蛇王开口便对我说——‘东南越，蛇种’，这句话出自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意思就是位于国土东南边的越人，是信奉蛇图腾的族群，他们是蛇的传人。”
“古代在水上生活的疍民，他们活动的地方在东南沿海一带，浮家泛宅，信仰蛇文化，在古时候也有‘龙户’的称呼，蛇在他们眼中，是现实中的‘龙’，因此，也有人说这‘东南越，蛇种’指的是最初的疍民。”
“我们南平樟湖镇有着当今保存相对较为完整的蛇王庙，我做怪梦那天，就是去的樟湖镇拜祭蛇王。”
“相传蛇王是由邻县古田的一条姓连的蟒蛇精连公担任，所以我们又叫那里的蛇王庙为连公庙。”
“我自幼长在闽北地区，从小到大都跟随家人信奉蛇王，亲近自然，亲近蛇类，也相信现实里能遇到蛇，代表着蛇王正在赠与我明辨是非的能力，或是赠予我更多的福气……”
说到这里，白方勇叹了口气，拿起面前的酒杯，抿了起来。
酒水看似鼓动了人心。
白方勇说着说着，也忍不住说出其他一些话来。
“封先生，常小姐，还有另外几位特意过来帮我忙的朋友们，事已至此，我也不隐瞒些什么了。”
“其实，我最开始遇上怪梦时，是没想过请人解决的。”
常意禾不知何时已经停下筷子，轻声问：“是因为梦境在你眼中看来，是吉兆？”
白方勇一愣，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嗯，没错，我当时以为这是蛇王托梦于我，是认可我是蛇种人的意思。”
“祂说我本性纯良，在这浊世之中浮游潜行，但在梦中被群蛇围堵时，我也没想过将它们伤害，我想祂肯定是因为我的坚守本心，不伤同类而赞扬我。”
“所以祂才说让我与祂的儿子同享生命……”
说到这里，白方勇语气复杂：“我以为这是对我的认可和嘉奖。”
“你们说，我怎么可能会让人破坏我美梦成真和福气的到来呢？”
他的脸上适当地挂上自嘲。
“只是……”
他没说下去。
常意禾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反应，一边接过他的话往下说：“只是如果是美梦和祝福，它就不会像恶鬼一样越来越接近你，甚至能令你白日生梦，身体都产生窒息的幻觉。”
包厢间一片安静。
大家都对常意禾的话不可置否。
“嗯…… 所以我恳请大家帮我……”
白方勇忽然眼神恳切地，望向桌子对面的常意禾。
“帮我查明神明为什么舍弃我，甚至厌恶、伤害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