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子夜

鄱阳湖的夜风裹着腥气扑在脸上，常溪亭蹲在快艇边沿，手电筒的光柱在水面劈出一道颤巍巍的银痕。黑瞎子叼着辣条掌舵，改装过的马达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惊起岸边芦苇丛里栖息的夜鹭。

"解老板，您这快艇是从废品站淘的？"常溪亭死死抓着栏杆，眼睁睁看着仪表盘上的锈渣簌簌往下掉，"这速度连王八都追不上！"

解雨臣倚在船头翻看《鄱阳湖志》，灰色冲锋衣下摆被浪花打湿，在月光下泛着银鳞似的光："民国三十八年改装的德制鱼雷艇，黑爷上周刚给它换了......"

"换了十二生肖主题的贴纸！"黑瞎子突然猛打方向盘，船头惊险地擦过暗礁，"看！玄武岩上那坨发绿光的，像不像你上周吐的抹茶冰淇淋？"

常溪亭的胃随着船身剧烈摇晃，刚想反驳，突然瞥见解雨臣的手虚扶在自己腰后。他的体温隔着湿透的衬衫布料渗过来，激得她耳尖发烫。

"看水位。"解雨臣的指尖在古籍某处轻点，"1945年沉船点附近有暗涌。"

话音未落，快艇突然被巨浪托起。常溪亭的后背撞进解雨臣怀里，六壬盘从包里飞出，磁勺疯狂旋转指向西北方。黑瞎子兴奋地吹起口哨："来了来了！湖心漩涡！"

月光下的湖面赫然裂开黑洞，七根青铜柱破水而出，柱身缠绕的锁链在浪花中碰撞出编钟般的清响。常溪亭的瞳孔倏然放大——这排列方式，分明是放大版的北斗七星阵！

"抓紧！"解雨臣的一手抓住桅杆，另一只手臂被常溪亭当作桅杆死死抓住。快艇在漩涡边缘打转，黑瞎子突然从驾驶座底下抽出根钓鱼竿："常姑娘，借你发带用用！"

常溪亭还没反应过来，解雨臣已经抽走她辫梢的丝巾系在鱼线上。黑瞎子甩竿的姿势活像在跳探戈，鱼钩精准卡进第三根青铜柱的凹槽："走你！"

快艇被拉力拽得腾空而起，常溪亭在失重中死死抱住解雨臣的胳膊。青铜柱上的藤壶擦着脸颊飞过，她闻到他衣领间若有若无的沉香味，混着血腥气和铁锈味。

"闭气！"解雨臣突然把她按进怀里。快艇扎进漩涡的瞬间，常溪亭听见黑瞎子亢奋的嚎叫："这可比迪士尼激流勇进带劲！"

水下·丑时

湖水灌进耳朵的刹那，常溪亭的腕表突然泛起蓝光。解雨臣塞给她的翡翠扳指在水流中发烫，指引着她往某处潜游。黑瞎子的探照灯在身后乱晃，光束里漂着成串气泡，像极了倒流的星河。

常溪亭的脚蹼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她转头看去，险些呛水——十几具白骨正随暗流起舞，指骨间攥着锈蚀的三八大盖，头骨眼窝里寄生着发光的湖蚌。

"1945年的日本兵！"黑瞎子用桃木剑戳了戳骷髅的钢盔，剑柄的蓝牙音箱突然播放《君之代》，吓得常溪亭一脚踹飞半截肋骨。解雨臣的匕首在此时劈开水草，露出后方嵌满玉璧的青铜门。

门扉上的饕餮纹在探照灯下狰狞毕现，常溪亭的六壬盘突然吸附上门环。解雨臣游近细看，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向饕餮左眼——她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与纹路严丝合缝。

"你父亲改造的基因锁。"解雨臣的声音透过潜水通讯器传来，震得她耳膜发痒，"需要常家人的血统认证。"

常溪亭咬牙划破指尖，血珠在湖水中晕染成诡异的图腾。青铜门轰然洞开的瞬间，黑瞎子突然拽着她急退——门内涌出的不是水流，而是铺天盖地的萤火虫！

"好家伙！水底养萤火虫？"黑瞎子的探照灯追着一只萤虫，"这玩意该不会是人鱼......"

"是尸萤。"解雨臣的匕首刺穿一只，虫尸爆出磷粉在手套上烧出焦痕，"用鲛人油养在古墓千年，沾肤即腐。"

常溪亭突然扯过解雨臣的手，用瑞士军刀刮掉染磷的布料。黑瞎子的怪笑适时响起："小常同志这急救手法，搁医院得算性骚扰啊！"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墓道·寅时

穿过青铜门后的排水机关，三人跌坐在渗水的墓道里。常溪亭的潜水服破了好几处，露出腰间别着的巧克力棒。黑瞎子正要伸手去摸，被解雨臣的铜钱镖钉住袖口："东南角的壁画。"

手电光扫过斑驳墙面，常溪亭倒吸冷气——壁画上的天官手持玉衡，脚下踩着七具棺椁，每具棺盖都刻着"常"字。更诡异的是，天官的脸正在缓慢变化，逐渐呈现出常寻墨的容貌。

"动态磁粉画。"解雨臣用匕首刮下些颜料，"你父亲二十年前留下的。"

黑瞎子突然用洛阳铲敲击墙面，壁画霎时扭曲成漩涡状。常溪亭的六壬盘脱手飞出，磁勺"咔嗒"卡进墙缝，整条墓道突然开始翻转！

"九宫飞星阵！"解雨臣拽着常溪亭跃上横梁，"跟着我的落脚点！"

他们在不断翻转的墓道里腾挪，黑瞎子却突然停在某块地砖上跳起踢踏舞："这段节奏像不像《相约98》？"他每踩一步，壁画就剥落一片，渐渐露出后面的青铜齿轮组。

常溪亭在颠簸中瞥见解雨臣紧绷的下颌线，他揽着她腰的手突然发力，两人借力荡向齿轮中心的控制台。解雨臣的呼吸扫过她耳垂："坎宫水位，巽位机关。"

她福至心灵，将翡翠扳指按进控制台凹槽。齿轮发出老牛喘气般的轰鸣，墓道翻转戛然而止。黑瞎子维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怪叫："你俩解锁姿势要不要这么默契？"

殉葬坑·卯时

穿过机关阵，腐臭味扑面而来。常溪亭的靴子踩到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看去——是颗风干的头颅，嘴里含着枚生锈的铜钱。

"摸金符？"黑瞎子用桃木剑挑起铜钱，"哟，还是民国二十三年老物件！"

解雨臣突然拽着常溪亭后退，她原先站立的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堆积如山的骸骨。磷火在骨堆间飘荡，映出洞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活葬坑。"解雨臣的刀尖挑起半截铁链，"这些工匠被锁在墓里等死，怨气养出了......"

阴风骤起，骸骨堆中缓缓立起个三丈高的黑影。常溪亭的腕表警报狂响，表盘浮现出血色女书——"尸煞"。

"黑爷申请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黑瞎子甩出改装过的洛阳铲，铲头绑着五串鞭炮，"常姑娘，借个火！"

常溪亭点燃鞭炮的瞬间，解雨臣的水袖卷住尸煞脖颈。火星在墓室炸开，尸煞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嚎叫，腐肉间钻出无数白蛇。常溪亭正要后撤，脚踝突然被骨手抓住！

"低头！"解雨臣的匕首贴着她发梢飞过，斩断骨手的瞬间带落几缕青丝。他揽着她滚向陪葬品堆，身后尸煞的利爪在青铜鼎上刮出刺目火星。

黑瞎子趁机把自热火锅扔进尸煞嘴里："尝尝重庆麻辣烫！"沸腾的红油从尸煞七窍喷涌，恶臭弥漫整座墓室。

主墓室·辰时

穿过殉葬坑的青铜门，常溪亭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穹顶镶嵌着夜明珠拼成的星图，七具水晶棺呈北斗状悬浮空中。解雨臣的玉衡璜突然发烫，指引他们走向摇光位的棺椁。

"等等！"常溪亭扯住解雨臣的衣袖，"棺盖上的纹路......像不像我爸的指纹？"

黑瞎子用桃木剑撬开棺盖，突然吹了声口哨："常老爷子这睡姿够霸气啊！"棺中躺着的竟是年轻版的常寻墨，双手交叠握着半卷竹简，脖颈处有道新鲜伤口。

解雨臣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尸体，是磁粉傀儡。"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常寻墨"突然睁眼，琥珀色的瞳孔流转着星芒。常溪亭的六壬盘腾空而起，磁勺疯狂指向每具棺椁。七道蓝光从棺中射出，在空中交织成北斗阵图。

"七星借命阵的阵眼。"解雨臣突然将常溪亭推向黑瞎子，"带她走！"

"想都别想！"常溪亭反手拽住他的腰带，"要破阵就一起破！"

磁暴在此时轰然炸开，星图化作利刃席卷而来。解雨臣用绳索卷住常溪亭的腰，在罡风中将她护在怀里。黑瞎子抡起青铜鼎砸向控制台："小常，按你爸的伤口位置！"

常溪亭的指尖按上傀儡脖颈的伤口，翡翠扳指突然迸发强光。星图在轰鸣中崩解，磁粉如雪纷扬落下。她在一片混沌中听见解雨臣的心跳，重得像是要撞碎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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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透湖面时，三人浮上水面。常溪亭趴在快艇边沿干呕，手里还攥着从傀儡身上取下的磁石钥匙。解雨臣的白纻深衣破了好几处，露出腰间狰狞的旧伤。

"下次......"常溪亭把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耳后，"能不能换个温和点的出入口？"

解雨臣拧着衣角的水，忽然将某样东西塞进她掌心——是那枚翡翠扳指，内侧新刻了北斗纹样："等集齐七把钥匙，给你造艘潜艇。"

黑瞎子突然从水里冒出头，顶着团水草大笑："你俩刚才在水底那出'泰坦尼克号'，够我笑到明年清明节！"

常溪亭把扳指戴在拇指，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父亲最后留下的星图正在她脑中缓缓展开，而某人的温度还残留在肩头，像一枚隐秘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