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区灯光明亮，空旷的平层由隔板隔成几片半开放的空间。几组宽大的办工桌简白整齐，是新装修不久。
“文哥，我先走啦？”周童打了招呼，收拾好背包往外走。
“嗯，走吧。”文哥在忙，头也不抬地应了。
苟文，是她的新的直属领导，负责一个十四人的小团队。
已经是夜里十点，周童播出电话，听着耳边嘟——嘟——的等待音，往地铁口走。
扫码进站时，电话那边终于有了声音，好像是在走廊上：“喂？你下班啦？”
周童下楼梯，笑着问：“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写的报告被打回了，要大修。”林风遥叹沉默片刻，才闷闷地说，“昨天刚熬完夜，今天又得熬了。”
“那挺巧。”周童笑着调侃，“我今天也得熬夜，正好一块熬。”
林风遥听完，又沉默了一会儿：“今天晚上不能和你语音了，实验室里还有其他人。”
她正坐在实验楼的楼梯的台阶上，没有人，只有窗台上不知谁放的充当烟灰缸的小铁皮盒子，以及里面的几根烟头。
声控灯都灭着，她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隐隐能看到金属门反射窗外路灯微弱的光芒。
她听到周童低低地“哦”了一声，还有那边地铁进站的提示音。
“你要上地铁了吗？”林风遥听了一会儿，问。
“没有，那是反方向的地铁。”周童很快回答她。
林风遥突然觉得有些没来由的难过：“想你了。”
信号好像有些不稳，断断续续地听着混乱的杂音，突然，周童的声音撞进来，依旧是温和而稳定的：“我也想你。”
地铁上偶尔信号会不太好，一般上了地铁，周童就会告诉她，然后挂断电话。
但这次周童却什么都没说。
林风遥也没提，等到过了一会儿，终于不得不回去改报告时，她才问：“不要挂电话好不好？”
周童笑起来：“我这边有很多噪音，不会吵到你吗？”
心情好像好了一些：“我会调小声音的。”
周童开门回到租屋，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合租的男生在自己的房间里，没开灯时能看到他房间门缝的灯光。
她会熬到很晚，怕打扰别人休息，先去洗漱一番，回到房间时，手机上立刻弹出一条消息，是林风遥的：你把我晾了好久！
周童打开笔记本，顺手点开了音乐播放器，回她：怎么？你要跟着我去洗澡？
周童自己一个人工作时喜欢听点音乐，她在房间里放歌，林风遥在电话那头的耳机里也能听到，两人安静地各忙各的。
过了一会儿，桌角弹出消息。
林风遥：刚才那个歌好听，还想再听一遍。
周童默不作声地调回刚才的歌曲。
又一会儿，林风遥：不想听这个歌，下一首下一首。
周童照做。
再一会儿，林风遥：这个歌手的另一首歌也好听，你去找找，歌名好像是什么晴天。
周童打字的手指一顿，直接说话：“你还点上歌了是吧？”
电话那边很安静。
林风遥“正在输入”了一会儿：你好凶。
林风遥：我就想听嘛。
周童乖乖去找来，歌曲热度不算高，但确实很好听，顺手收藏了。
她到夜里一点半就差不多忙完了，但林风遥那边据说还要一会儿。
“我睡啦？”周童合上电脑，问道，“明天还要上班。”睡晚了是真的吃不消。
林风遥打字：你睡吧，别挂电话就行。
周童愣了愣：“我睡了以后这边就没有声音了，你确定吗？”
林风遥：嗯，我估计快了，睡的时候会挂断的。
周童本以为一直开着语音自己会睡不着，却没想到几乎是沾床就睡了。
半夜梦中口渴，周童爬起床找水喝，意外的发现语音电话居然还没有挂。那边很安静，她轻轻叫了几声林风遥的名字，没有回答，也没有信息发过来，大概是已经睡熟了。
她捧着手机，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夜里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有些刺眼。
突然很想去查机票，再过十天就是清明节了。
林风遥之前说的三月底就能忙完来找她，但眼看着已经三月二十几号了，却一直没提。那边这么忙，恐怕没时间来了。清明有三天的小假期，也许可以悄悄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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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遥没日没夜地蹲在实验室，花几天时间写完一篇报告并修改完善，彻底定稿交出去的时候，脸色都灰白了，下楼梯时突然脑袋一晕，幸好旁边的同学及时扶了她一把。
“你没事吧？”她没什么反应，同学反而被吓得惊魂未定，“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趟医务室？”
“没事，太困了，”林风遥想了一会儿，“哦不对，也可能是早上没吃饭。”
“你急什么啊？这报告又不是非要这几天就出。”黎欢劝她，“小心你再熬夜真把身体熬出问题了。”
“我想早点走嘛。”林风遥笑眯眯地问，“我去食堂吃饭，你去哪？”
是上午十点半，不尴不尬的时间，走出实验楼，外面阳光明媚，迎春花已经开了，一丛一丛的在路边，格外好看。
黎欢早上吃过饭了，她的任务昨天就完成了，今天能休息大半天。听林风遥这么说，有点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出问题，于是点点头：“我也去，走吧。”
林风遥坐在桌子前，吃了两口饭，就开始专心致志地看手机。
“不饿？”黎欢见怪不怪地问，“要不去店一碗粥？”
“可能太困了，没胃口。”林风遥经常熬夜，黎欢多少也知道她的习惯，熬得太狠了反而觉不出饿，但为了身体还是得吃点东西。
“快吃，吃完快回去睡一觉。”黎欢提醒她，“别玩手机了，你真不怕猝死啊？”
“我在订机票。”这边的事情结束，她就可以去找周童了。前几天没提这件事，一方面是这个项目不是她能决定的，不能确定到底能不能搞完；另一方面，也是想给周童一个惊喜。
“你还真是……”黎欢叹为观止，自觉和男朋友相处也没有像她这样。
定好第二天晚上的机票，林风遥放下手机，还是吃不下东西，于是去打包了一点，坐回来等黎欢。
“你是不是又有一篇了？”黎欢看看她，“唉，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啊。”
林风遥说道：“没，我都要毕业了，要论文干什么？”
“真没投？”黎欢惊讶，“你可是花了心血的，而且成果也很好啊。”
“真没有，”林风遥支着脑袋，有些没精打采的，“那个实验能有结果就算是了解我的心愿了，而且论文也没那么好搞，真写一篇估计快毕业才能投，我去找工作，也不需要了。”
“我觉得你比我有天赋，你其实更应该去读博的。”黎欢和她同一届，打算读博，硕士期间的成果不算亮眼，难免会有些压力。
“应该是我羡慕你吧？”林风遥认真地在说话，“我一直超级羡慕你们这些人，目标那么明确，丝毫不带犹豫的。”
“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快毕业老师问我，我也是，好像干什么都没意思，却又不知道想干什么。”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没有天赋就是不行。”黎欢叹气，“成果不够，看着同门一个个地发了顶刊，还有发第二个顶刊的，再一看自己，每天都怀疑人生。”
“跟天赋没关系，这东西有点靠运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林风遥安慰她，“你就是太容易有压力了，这几天事情不多，可以出去走走——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燕城，正好现在淡季，机票不算贵。”
“谢谢啊，我还是不去了，还有材料需要准备呢。”黎欢苦笑着拒绝了她，两人吃完，并肩往外走。
黎欢和林风遥不是同一个学院，但宿舍紧挨着，又聊得来，关系非常不错。林风遥不在学校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都是托她帮忙办。
两人一起走到宿舍楼下，黎欢去实验室，她则是回宿舍补觉。
从中午一直睡到晚上，醒来时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手机上倒是有很多消息，略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周童的。
有一个语音电话，但她没接到，剩下的就是问她是不是还在忙，并分享来几个搞笑视频的链接。
两人都有忙的时候，也都习惯了错时聊天。她一个个看完，一条条发表评论。
周童过了半小时才回：忙完啦？吃饭了吗？
林风遥本想直接打回去电话，把好消息告诉她。
临到头却又停下了动作。
她想给周童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