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直接问，但江礼有感觉，今天出了必要的应酬之外，薛习郝几乎都能找到他的位置并且靠过来。

有点粘人。

江礼心底生出这个想法，被自己吓一跳。

他坐直后，牙疼问：“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吗？”

薛习郝看着他，忽然垂下眼：“没了。”

“……”

静默一会儿，江礼捧着薛习郝给他找出来的金媛媛同款旺仔说：“那我能提前走吗？”

“可以。”这下薛习郝倒是回答的畅快。

江礼没什么犹豫，起身和钟莱联系，上了车他才反应过来坐在看向车内的薛习郝：“不是，你怎么和我一起？”

薛习郝反问：“不是说回去？”

江礼没说话，视线落在他亮屏的手机上。

“你这么走了，你妈妈不得骂你。”他嘀咕。

“没事，我之前说过了，同不同意是她的事。”薛习郝淡淡说。

诶呦。

硬气了。

江礼没想到，看他的表情，薛习郝说：“我想过了，有些时候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走，我现在也不靠他们。”

江礼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薛习郝眼睛里有了笑意。

车窗外的路灯落进来，江礼清楚看着薛习郝背后的风景变幻。

看得久了点，产生一种错觉。

就好像这个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向前。

薛习郝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想说什么。

“生日快乐。”江礼轻声说。

“嗯。”薛习郝低低应下。

江礼下意识瞄了一眼驾驶座，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的隔板已经升起。

对上薛习郝似笑非笑的视线，他绷不住了。

“你别这么看我。”

“我高兴。”薛习郝重复，“我很高兴。”

“……高兴就行。”

从薛习郝老宅到学校住的那块区域有点距离，大别墅一般都比较远，江礼僵硬很久在背靠椅背放松下来。

“我……”薛习郝顿了下，“我没有开玩笑。”

“……什么？”

“喜欢你，是真的。”

江礼本来闭了眼，再睁开时更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

“啊？”

“没想这么早说至少等到高考后，但你话里话外一直都把我和易备凑在一起，我不高兴，这才不小心让你发现。”薛习郝皱眉，“所以你以后别乱想了，我确实只喜欢你。”

江礼被那两句“喜欢你”刺激的头皮发麻，他舔了舔唇，一股暖流从心口蔓延到全身，手脚发热，脸肯定也红的不成样子。

江礼不敢摸，也庆幸现在灯光暗，对方看不太清楚他的脸。

“可以吗？”薛习郝带着恳求。

江礼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句话。

——“被喜欢的人误会自己和别人有可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薛习郝有多痛苦他不知道，但从他不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却几次三番强调自己不高兴来看，江礼这块的确做的不地道。

“好。”江礼又舔了舔干燥的唇。

薛习郝应了一声。

“你别有压力，在你没允许的情况下，我不会做什么，我第一次喜欢人，考虑一下我……好吗？”

这……有点得寸进尺。

“不用了。”江礼说。

话音落下，车内原本还算温和的气氛微微凝滞。

江礼吸了口气；“我们现在在上学，你不用花心思去做这些，我觉得没必要，我们就跟平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就行……至于其他的，毕业后再说可以吗？不要让这件事情耽误你的心情。”

“不可能。”薛习郝嗓音有点低哑，已经染上情绪，“最后一点我做不到，但其他的我会试着做。”

他又说：“那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江礼：“对。”

“那好。”薛习郝声音放松了些，他低声说：“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有什么直接跟我说，别躲着我。”

他微微凑近了点，明明没有多少的距离，江礼却下意识往车窗那边靠，这个角度顺着车窗外闪过的灯光，视野范围更广。

更方便看清车内另一个人的表情。

薛习郝脸上算不上悲伤，但也算不上太难看，他只是望着江礼，视线有点沉，有点发愣。

半晌，他垂下眼低声说：“至少别躲我，我会受不了。”

真该死啊。

江礼后面一路上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他是做了什么拐了这么个学霸。

还把学霸调成这样？

江礼没谈过恋爱，但从薛习郝的反应来看，他在他心里的位置肯定不是出于玩玩的目的，因为熟悉，能感受得到尊重。

能做到事事商量着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要求什么？

但江礼就是头疼，他觉得这么好的人，怎么会看上他。

他到底哪里值得被看上了？

这人瞎了？

他不敢问，江礼心情复杂，旁边的人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最后江礼答应了，但拐着弯被拒绝的想法也没让薛习郝开心。

心知肚明。

江礼没办法给他一个类似于高考后答应他的回答，当然不可能现在答应，也做不到不答应。

——他不敢。

求爱时期的男生全身跟孔雀开屏似的，全身荷尔蒙爆棚，甚至没干什么，就是靠近一点，江礼都被薛习郝身上的气息弄得全身僵硬。

被盯着，就感觉自己被叼着后颈。

倒不是害怕丢命，就是有一种刺激感。

不能刺激眼前少年的感觉。

这人家里这样，父母没有好好爱他，现在他爱上别人，被爱上的江礼要是再打击他，那这人指不定碎成什么样子。

倒也不是怕他崩溃，江礼理智上觉得薛习郝不会的，但情感上他做不到。

他也觉得没必要。

这个人本身就很好，浑身上下没啥缺点，唯一就是看上江礼。

太乱了。

车开到小区门口，钟莱停下，薛习郝打开车门，江礼忽然：说：“那什么，你先下去。”

薛习郝动作一顿，回头。

“我……冷静冷静。”江礼抱着膝盖目光乱飘就是不看人。

“好。”薛习郝点头。

他下了车，末了想起什么说：“别害怕，我不吃人。”

“谁怕了！”关门之前江礼甩出一句。

听出他语气里的恼羞成怒，薛习郝眼里染上笑意，他没说什么，站在路边冲车里人挥了挥手。

等车开远了，脸上的笑意散的一干二净。

打开手机，里面无数条电话和信息冒出来，电话多都是同一个人打的，就连大部分的消息也都来自同一个人。

都是指责。

【你要是今天不回来，以后就别回来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薛习郝面无表情垂眼，下滑几条消息页面点开另一个对话框。

里面很早就有发来的消息。

易备：【怎么样，说清楚了？】

薛习郝：【没，拒绝了。】

那头秒回一串省略号，紧接着在输入中，似乎在思考安慰的话。

薛习郝没心思管这些，他把手机放回西装口袋，仰头闭了闭眼。

一瞬间所有的疲惫感都涌了上来，肩膀好像被人摁着用了十足的力道，抬不上什么力气。

再睁开眼时，薛习郝眼尾有点发红。

他扯了扯嘴角，上了楼。

江礼到了地下车库，原本还在担心薛习郝如果在他家那里，到时候面对面又该说什么。

然后易备来了一条消息，江礼猛然反应过来，他和薛习郝事先回来了，路上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因为薛习郝的事情，他给忘了。

忘记把易备一起带回来……

我日。

江礼：【抱歉抱歉，你还在那里吗？】

易备：【打车了，薛习郝报销。】

那就行。

江礼这才松了口气。

易备：【你还好吗？】

江礼：【我挺好的。】

易备:【那怎么不发表情包了？】

江礼:【我很好.jpg】

那头输入中一会儿，易备才说:【我今天跟你们聊天，感觉你们心情都不好，别想太多，还得回学校上课呢，别影响学习。】

……学霸眼里真的只有学习。

虽然是安慰，也确实安慰到了。

江礼不禁想，这件事情会给薛习郝带来多大影响？

江礼不敢估量。

上了楼，薛习郝不在，每日出现的那杯牛奶今天破天荒缺席了。

江礼望着空荡荡的房子说不出什么滋味。

可能是向澄猜到什么，他私聊他。

向澄：【之前习哥和他妈妈赌气出去干兼职挣外快，说去就去，也赌气不回去住直接住网吧里面一打一晚上的游戏。他妈妈吵架骂人说话狠，直接说不要他这个儿子。】

江礼：“……”

向澄:【他刚走后他妈妈表情不太对，一直在打电话，估计就是给他，他估计今天又要熬夜，我有点担心他猝死，你没事帮我看两眼呗。】

向澄：【都是兄弟，我也就直说了。】

“………………”

少年的心情有时候犹如玻璃碎片，薄脆又坚毅，但往往拿个尖锐的东西钻一钻，就能戳个洞。

一戳一个不吱声，里面的气漏出来，不膨胀也不爆炸，但会一直漏。

要是断断续续戳几下，迟早会有彻底碎裂的那天。

江礼躺在上床，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登录游戏界面。

登上去找了一圈才发现，这个是之前练的小号，这才登录原本的游戏账号，上线一看，熟悉的头像没有亮着。

江礼：“？？？”

他悄咪咪给人发去消息。

江礼:【睡了吗？】

薛习郝：【没。】

薛习郝：【怎么了？】

江礼想了想：【我睡不着，来两把？】

薛习郝：【……好。】

江礼切回游戏界面，很快他知道薛习郝那串省略号什么意思了。

他眼看聊天界面里的头像亮了起来，显示结算中。

江礼：“？”

江礼：【你隐身啊？】

薛习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