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青丘迎亲队伍的是木叶,他一见到盖着红盖头被搀扶出来的涂山曦颖,便礼貌地上前行了一个礼,随即拿出一只锦盒道:“这只玉镯是我家狐王嘱咐,请新娘子一定要戴上的!”
敖汐月接过锦盒,取出里面的玉镯子放在眼前看,左看右看也瞧不出有什么稀罕的,便道:“难道不戴这只镯子,就不能进你们青丘的门了吗?”
“不!不是的!我家狐王是担心涂山二小姐……”木叶赶忙想解释。
不过还不待他将话说完,涂山曦颖已经出面帮他解围。
“汐月妹妹别为难人家。”隔着红盖头,涂山曦颖瞧着那只白玉无瑕的玉镯,跟着便自敖汐月手中拿过镯子,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曦颖姐!”敖汐月见涂山曦颖这般好说话,对木叶翻了一个白眼,“你们那个什么狐王,事可真多!”
木叶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汗珠,心道,这迎亲的差事本就繁复,如今还多了一个西海六公主,看来这一路上自己有的辛苦了。
走水路,虽比走陆路短,但也需两日才能到达青丘,若是如天族娶亲乘坐天马,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到了,可如今他们并非身处天宫,若是乘坐天马或是随意动用术法势必惊动了凡人,且还要趁着这次迎亲,将涂山族长要运的那批货一同捎上。
敖汐月掀起珠帘一角,看了一眼如根木桩一般守在他们船舱外的木叶,转身对涂山曦颖道:“这狐王,怎么就派了一个这么木讷的侍卫过来!看来也没谣传的那样,有多重视青丘与涂山的这桩婚事嘛!”
“我看木侍卫就挺好,话不多,一看就是个忠实可靠的。”船舱内涂山曦颖将繁重的新娘头饰取下,换上一件常服,简单地梳了一个发髻。
“你看谁都好!”敖汐月走过来,握住涂山曦颖的手,“我就是担心你嫁到青丘后被人欺负。”
“有我家狼王在,谁敢欺负我呀!”涂山曦颖捏了捏敖汐月的小鼻子,笑道:“你要是真的担心我,那就早点嫁过来,给我作伴!”
“怎么又说到我身上去了!”敖汐月噘起嘴道,“姐姐这都还没嫁过去就帮着他们青丘说话了,那要是嫁过去后,还得了!到时候我可再不敢说那狐王一个不好!免得你们这对狼男狐女来找我算账!”
“谁敢算你的帐!”涂山曦颖说着又捏上敖汐月的小鼻子。
“哎呦!痛!再捏下去,我的鼻子就要被你捏塌了!”敖汐月赶忙用手护住自己可怜的小鼻子。
“你若是个男儿身,保准是个混世小魔王!”涂山曦颖斜睨了一眼敖汐月,她明明轻轻一捏,这力道连只蚂蚁都捏不死,这小祖宗就叫嚷起来。
果然,这叫嚷声惊动了守在外面的木叶,他急急跑了进来,却见房中两人正在嬉闹闲聊,一切安好。
忽又想起新娘子此刻未着红盖头,尴尬地赶忙低首,一边说着:“在下失礼,无意冒犯!”,一边赶忙退了出去。
这一番憨憨傻傻的模样引得敖汐月大笑不止,连一向自持的涂山曦颖也受其影响,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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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木叶回到自己的船舱中,只觉这一整天都相当疲累,还好船队再行一天,后日便能到达青丘。
“喂!傻木头!我家娘子现在怎样?有没有晕船不适?有没有累着?有没有吃饭不习惯,有没有……”木叶正准备洗漱,房中的传音珠里传来箫笛的说话声。
“你不能用传音珠自己去问吗?”木叶脱下身上衣物,跨入热气腾腾的木桶内,这一天下来,比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习武练剑还要累!
“我们家曦颖怕我担心,怎么会同我说实话!所以我才来问你啊!”箫笛没好气道,“你在干嘛?怎么有水声?”
“我准备休息了!”木叶不耐地回道。
“休息?难道你在泡澡啊!”箫笛闻言,大声斥责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早就休息!万一路上遇上个海盗贼人怎么办?我家娘子若是还没到青丘有个万一怎么办?”
“轻点!轻点!你要整船的人都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木叶将手中湿哒哒的搓澡布扔向传音珠,传音珠在搓澡布的覆盖下,果然传出的声音小了不少。
“不行!不行!你快点泡好澡,继续去外头值夜巡逻!别人我不放心!”箫笛咋呼道,“我跟你说啊!木头!等后日到了青丘地界,进入那条水路的时候,你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虽说我们王都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但不怕意外,就怕万一呢?!还有……”
木叶皱眉,回想起接下这苦差时的情景,狐王璃星对他道:“早晚你也要成婚的,不如就先亲自看看婚嫁之事到底为何?将来也好有个准备。”当时的他听了这句话,脑海中便浮现出他与璃珠大婚的场景。
他怎么就被他家狐王的几句花言巧语给骗了呢?箫笛不也是不知婚嫁之事为何,一样成亲了吗?
如今他却要在这里听着箫笛没完没了地唠叨,白天还要应付一堆婚嫁上的繁琐之事,还有那个西海六公主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关键是她还是王未来的媳妇,将来的狐后,不能得罪!
木叶越想越头痛,再不堪箫笛其扰,索性施法消了传音珠的音,耳根边终于清净,眉目也跟着有了少许舒展。
而箫笛那头,并不知道木叶消了他的音,还在那里继续喋喋不休,等他终于觉查出不对劲,已经对着那传音珠自言自语了快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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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清晨,青秋湖的湖面上晨雾缭绕,迟迟不见散去,此时被派去涂山迎亲的船队终于缓缓驶来,进入青丘界内。
涂山氏的二小姐涂山曦颖隔着薄如云霞的红盖头站在船头,一身嫁衣艳红如火,衬着她露在外头的一双如凝脂的芊芊玉手更为细白,她的身侧西海六公主敖汐月正扶着她。
敖汐月穿着香墨提前为她准备的那件靛青色珊瑚霞衣,原本香墨想让她穿那件妃红色海珠月袍,可敖汐月却说太过艳丽,又不是她的大婚,可不能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可如今这一看,站在新嫁娘涂山曦颖身边的她,极为适合这件靛青色的袍子,仿佛一个是烈焰骄阳,一个是云海星辰,不相伯仲。
“这船怎么驶得如此慢?”敖汐月皱眉,抬头望向四周在晨雾笼罩下隐约透出来的翠绿山群,上回她虽与四哥敖望来过青丘,但走得却是陆路,景致与此时全然不同。如今又入青丘,走得是水路,但看现在这个船行驶的速度,恐怕到了巳时,都不一定能到达婚宴场。
“我倒希望慢点!妹妹我现在心跳得好快!”涂山曦颖抚着心口道。
“怎可误了时辰?你这是马上要见心上人了紧张而已!”敖汐月握住涂山曦颖的手,打趣道,“呦,这芊芊玉手出了这么多香汗呢!”
“好妹妹!你别再打趣我了!我不是紧张,我是太高兴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快……这么快我就……!”
“这么快你就嫁人了!”敖汐月笑道,心下却同涂山曦颖一样莫名有些心悸,不知为何,一早醒来她就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之感,便不自觉地握紧了涂山曦颖的手。
“妹妹,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把我的手都捏痛了!”涂山曦颖叫苦道。
“啊!我头一次来青丘,这里的景致还真是与众不同呢!”敖汐月掩藏起自己的思绪,她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为了那个狐王,前些日子还特意来这里暗访过,如今回想起来恨不得这事从未发生,仿佛自己多在意此人似得。
“我也想掀开盖头看看,上次来这里,还是六百年前呢!”说着涂山曦颖就要抬手撩起头上的红盖头,却被身旁的随侍丫鬟玉蝶拦住。
“二小姐!已经进入青丘地界了,可不能再掀盖头,否则就不吉利了!”玉蝶道。
“原来姐姐你同你的心上人已经相识了这么久!这么久你们俩分隔两地,还能始终如一,真是不简单!”敖汐月赞道,“等会儿婚宴上我要好好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骗取了我们家涂山二小姐的芳心!”敖汐月又故意打趣涂山曦颖道。
四个人站在船头正说笑着,木叶走上前拱手道:“涂山二小姐!西海六公主!外头雾气重,还是请几位先去船舱里休息吧!”
“木侍卫,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问你。”敖汐月对木叶道。
“六公主请问!”木叶又恭敬拱手道。
“我问你,为何这船驶得这么慢?平日里这湖上的雾气也是这般经久不散的吗?”敖汐月口气似有不快地道,“婚宴时辰不能耽误,但照着现在船行驶的速度,恐怕巳时赶到已是不错了。”
“回禀六公主,我们现在走得这条正是青丘平日里用来防御外敌的水路,故而这雾气常年缭绕,需要施以特定的术法,才能将其驱散。如今为确保安全,暂且先让船驶得慢些。”木叶恭恭敬敬地对敖汐月她们道,“请二位先去船舱中休息片刻,待在下施法,让这雾气散去,船便能恢复原来的速度。”
“只要不耽误了时辰就好。”敖汐月点头道,便与玉蝶和香墨一起搀扶着涂山曦颖再次回到船舱中休息。
待她们一走,木叶负手立在船头,凝神观察着四周,感受到船底之下此刻的异样,嘴角微微翘起,心道:“上钩了!”
随即就见他双手结了一个法印罩住船身,又学鸟叫通知身后的其他船只,才再次施法将四周雾气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