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总能轻而易举恶心到我。
“没有比你更蠢的了。”我暴力插进陆琛头发,泄愤拽着,听见他闷声吃痛,又渐渐冷静后怕,下巴抵他头上,轻揉呢喃:“我快被你逼疯了。”我按住他丑陋的伤口,呼吸声特别烫,“明天能走吗?”
陆琛摸在我胸前的手顿了顿,我想起来他说要等四天,百无聊赖地闭上眼。
“也行。”陆琛莫名其妙笑着,“我让人订机票,明天就走。”他暧昧黏糊地蹭我,吻我眼睛。
“那你…哈,离我远点,放我——”
陆琛突然汹涌吻上来,堵着我的嘴。他只听自己想听的。
“嗯哈……”
缠绵悱恻的喘息交织在一起,攻城略地强夺着空气。
造孽,我应该把那盆晚香玉早早扔掉,味道腻得人眩晕。
——
我和谢拙第三次见面还是在医院,他给了我一束晚香玉。
我掂着饭盒跑回一号楼,实在忍无可忍,仰头朝香樟树里望去,捕捉到被树叶遮挡住的窗台里的视线。
“喂!你到底在看什么?”
谢拙应该是没想到我会仰头,怔怔看着我说不出话。我瞪他,却被太阳光刺到了眼,一时情绪上头,大步流星闯进他的楼层与他对质。
“你天天看我干嘛?”
“抱歉。你每天基本定时从这路过,我拿你当参照,方便计算人流量。这条左道一直很挤,可以根据流量数据制定改道方案,上报部门实施。”
……
敢情这是把我当固定NPC了。
我跟他没法计较,无言以对,哑口转身就要离开。
“外面很热吧,你要不休息一会再走。”
“我不。”
谢拙所在的这层,我后知后觉明白是高奢VIP病房,一层楼估计没几个病人,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
“你是刚从爱心厨房回来的?”他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围着我喋喋不休。“媒体近期一直在报道那里的暖心事迹,你有接触到采访吗?”
“我吗?我刚刚用了一位大爷的油,他骂了我半小时,媒体会报道吗?”
……
医院里的饭菜挺贵的,又没法和家里的比。医院外有对热心小餐馆夫妻全年无休,几乎免费给病患亲属借火做饭,热心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政府最后扩建了爱心厨房,基础设施渐渐能遮风挡雨,人来人往都可以在里面做饭。
烟火气最暖人,但偶尔也会有点纠纷。别矫情就行,他这样就挺让我心里发毛。
我总要让这位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少爷知道点人心险恶。看他那副瘪犊子样,估计我就是他遇到的最险恶的人心。
有点爽。盯着那张不食烟火气的脸吃瘪,我刚刚一直憋着的闷气瞬间凭空消散,没了心思和他斗嘴。
我噙着笑转身要走,被路过的外卖小哥撞了。
“请等一下。”谢拙扶了我一把,签过单,把外卖当着我的面打开。
嚯!好大一捧花,包装盒都这么阔气,再仔细一看,乱七八糟的,我一朵都不认识。
“这是给我外婆订的,她也在这养病,你挑一朵送给你亲人吧。”谢拙仔细检查了一遍花束,望着我,“可以吗?既代表我的歉意也代表我的祝福。”
……
“这是,晚香玉啊?”我哥一脸疑惑地看看花,又看看我,“包装好精致。”
我稀里糊涂把花递给我哥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发展事态。我知道我不挑谢拙不会轻易放我走,就随手拿了朵小的、花苞还没开全的,我哪晓得这么香。
“这个牌子不便宜吧?”我哥接着端详花。谢拙拿出我挑的那朵,又系了蝴蝶结。
什么牌子?花还分牌子?
“保值吗?”我下意识问。
“想什么呢?”我哥弹了下我额头。
“嘶!那我去还给他。”我揉着额头皱眉。
“唉唉唉干嘛啊这是。”我哥笑盈盈及时拉住我胳膊肘。
我犯难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摆烂趴我哥腿边,看他把花供起来,我小声嘟囔:“那咱就当不知道。”
我又被弹了额头,弱弱犟嘴:“一朵花而已……”
能有多贵?
贵不贵的已经是其次了。
谢拙的花留了一朵给我,让我感知到了他的花期,一直在我心头挠痒痒。
我好不容易等我哥桌台上的晚香玉枯萎了,跑周围好几家花店才找到花种,破大钱买一朵回送给他。
我还把原来的丝带放着,以次充好准备还给他。
可好巧不巧,我从背后别别扭扭掏出来给谢拙时,他也拿出来一只差不多一模一样的。
“上次的花枯了,这是新的,顺便还想送给你。”他竟然把话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微微歪头盯着我问:“你这是……”
草!
早知道就不花钱了。
我是真不喜欢这个,太香了。好吧,我哥喜欢,我勉强也能接受。
“谢谢。”谢拙把我买的花收了,把他的递给我,“我会告诉外婆我的朋友送了她一朵晚香玉,很漂亮。”
草!
他怎么能把话说成这样,还一脸真诚样。
某个巧克力品牌应该请他去代言,我就这么水灵灵成了他朋友,我同意了吗我?
谢拙渐渐如期不变送过来一朵晚香玉,有时还会夹杂些其他的花衬。不过我不会再回送了,脸皮厚起来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甜腻的花香放在屋里,渐渐也与空气相融,不再突兀。
再熟悉一段时间后,谢拙亲自来我们房间把花送给我哥,甚至带了果篮。屋里所有人都喜欢他,因为他说漂亮话炉火纯青,尤其把我妈哄得团团转。
然后谢拙顺其自然地打听到了我的学习情况,我都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可以丝滑成这样。我妈又开始数落我休学,边数落我边叹气,搞得我是个失足少年似的。
有这么严重吗?
“阿姨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宋弈补课?”
……
保送生都这么闲的吗?
谢拙除去进组做实验,每周日来病房一次,那一整天都是用来陪他外婆的,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孝顺孩子。我何德何能,真TM荣幸从中分走了几小时。
“先说好,我只会做基础题,难一点的我不学,没必要。”我一点都不高兴。
“这都挺简单的啊。”谢拙盯着函数小测试卷,客观发言。
……
傻不吧唧的。说的是人话吗?
虽然我是被迫接受的补课,但该认真的时候还是要咬着牙认真学,毕竟是免费的。
我们在医院过得特别有规律,化疗一期后会接二期,花枯了会换,题做完了会开新课,就像天冷添衣一样自然而然,一切井然有序,温和似流水。
那段日子称得上一句幸福时光,或许可以持续下去,如果我没有再遇见陆琛的话。
我们三个的关系就像是筷筒里的三根筷子,随便两根都能找到平衡点,但三根不行。
也许有奇人异士能用三根筷子吃饭,可惜后来又搅进来闵让这一根勺子,许多事就彻底乱套了。
——
我摆成大字躺酒店等陆琛开会时,还在纠结这些过往烂账。
谢拙和陆琛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我少遇见一个,事情都不会是今天这种局面。
所以,为什么要把我卷进来?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死死咬着嘴角,报复性咬破皮,烂出来的血腥味直击大脑,刺激出了我的野蛮因子。
我发疯把床头柜上的台灯砸出去,琉璃碎成锋利片割破地毯,玻璃花瓶也被我扔出去,凉水抛出弧线直抵房门。
刹那,门把手松动,花瓶闷声砸在人身上,这才锋利碎落在地。声音聒噪刺耳。
“怎么又生气了?”陆琛上半身全部被打湿,面无表情,不带任何情绪关上门走过来。
“你伤好了吗?”我眯着眼盯着他,右手不自觉紧攥着块琉璃碎片。
“现在不行。”陆琛已经握住了我的手,强硬加重力道掰开我掌心。他扔掉带血的碎片,用湿巾替我擦着新鲜的划痕伤口。
“下午与会我要拍照。”陆琛吻住了我破皮的嘴角,又添了舔,蛰得我生疼。
“林顾也在,谢拙也在是吗?”
他眼皮半垂着,根本不回答,转身去找垃圾桶扔湿巾,“我陪你吃个饭,下午等走个流程拍完照,我就带你离开。”
“只是吃饭吗?”
陆琛脚步僵住了。
我愤怒的呼吸平不下来,在过分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直到他哼笑一声。
“过来。”陆琛站立着一动不动,眯着眼盯着坐在床沿上的我,声音低沉沙哑。
“该过来的是你。”
不过是两步的距离,陆琛过于急躁地走过来,单膝跪在床沿按着我脖子接吻。我想咬他嘴角,仅存的理智想到他要拍照,硬生生憋住了。
但我上齿下齿磨得发痒发酸,陆琛食指顶着我下巴,我见机报复,把他屈着的指关节当磨牙棒狠狠研磨,咬出了血。
“嘶——”
噼里啪啦重物倒塌的声音极大满足了我的施暴欲,奢华的五星级酒店设施糟蹋得彻底,半疯的状态下陆琛已经把我抵到了房门上。
“陆先生在吗?”三长两短的叩门声伴随着温柔的女声刺激得我差点溢出声。
陆琛一声不吭,与我对视,我看着他瞳孔里的我渐渐清醒。
“陆先生在吗?门外谢先生有事向你咨询。”
陆琛突然发狠深顶我,我死咬着嘴唇,刚刚咬出血的伤口再次裂开,格外疼。
我要杀了他!挣扎间陆琛躲开我的拳头撞倒了衣架,沉闷的实木像块陨石重重砸在地上。
一声轰响——
“不用了。谢谢你。”
我听见清脆的声音含着温润的笑,隔着门我听见了颤音。
明明不该听出任何情绪,可涌进我心里却全是苦味。
时隔多年。
我又经历了一次。
我浑身的血液被冰淬过,死过一遍后才渐渐回暖。我听着嘈杂的谈话随着细碎的高跟声越走越远。
“宋弈。”陆琛腐烂地笑着,声音连同嘴唇一同闷在我耳侧,我的右耳感知着密密麻麻的震感:“你石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