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黄粱的大门敞开着,苏清晚双眼紧闭的躺在屋里的软榻上,身上的长衫平整的铺在榻上,乌黑浓密的睫毛微颤,紧接着缓缓的睁开。
谷丛隐坐在一旁的茶桌边,正把玩着茶杯。青花白瓷,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他注意到软塌上的动静,斜眼看了一眼苏清晚:“醒了?”
苏清晚脑袋还有些发懵,他看着头顶深棕色的房梁,眼前依稀浮现雪宫外生机盎然的春景。
“太子锦是不是知道雪王会被禁术反噬?”苏清晚回忆起太子锦吐出药丸的场景,如果不是知道容已经不在了,那么他为何会选择自刎而不是去找容呢?
“知道。”
“那他...为什么还要回夏夷国?”为什么不陪着容到生命终点呢?
“他留下又能如何”谷丛隐的声音冷漠,看着苏清晚说道:“生离死别,都是痛苦。他装作不知,容便以为他不知。而且,他们两个人本就注定不得善终。”
“所以,容为了一日欢愉葬送毕生修为,锦也为了心中所爱视死如归?真的值得吗?”苏清晚不理解,爱情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让人连死都不怕?
“他们两人都觉得值得,那便是值得。”
“真的就没有办法两全的办法吗?”
“精灵族的王和人族的王,而且都是男子,如何两全?罔顾人伦常理,摒弃世间评判于不顾,两人找一处世外之地相守一世,可能担得起潇洒一词,但是...他们背负的太多,因为尊贵的身份享受诸多殊荣,就注定他们不能任性妄为。太子锦可以死,但是绝对不可以爱上一个外族男子,你懂吗?”谷丛隐语气淡淡,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
“...”苏清晚沉默的看着谷丛隐,久久未能言语。
谷丛隐看他这幅不能释怀的模样,好言开解:“他们要如何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不过是个旁观者,改变不了什么。”
苏清晚长叹一声将双手无力的摊在软榻上:“只是可惜他们明明相爱,却不能相守。”
谷丛隐闻言握住茶杯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古怪。他轻呵一声:“他们好歹相爱过,世上多的是爱而不得的人。”
“局长,你有爱过人吗?”
谷丛隐瞟了眼苏清晚,声色如常的说:“天上地下,人妖神魔,只要有七情六欲者,就会爱人。”
苏清晚知道谷丛隐这是默认的意思,一时之间有些惊讶,他壮着胆子问道:“那...局长也会爱而不得吗?”
“爱人,就要承担他不爱你的风险。情爱里面,众生平等,我也不特殊。”谷丛隐说完便起了身,自上而下的睥睨着苏清晚。
苏清晚想想也是,世间很多无奈的事,就算眼前的人是档案局的局长,也没有特权。
于是,苏清晚决定换个话题,免得提起领导的伤心事:“我想去看看太子锦的竹简。”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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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竹简上所记录的和苏清晚所看到的差不多,只是多了几段对锦的描述。
锦倚靠在屏风上面,手里拿着一只精致而小巧的冰蝶。冰蝶的翅膀微微颤动,像是在翩翩起舞,伴随着细微的叮当声,倒是显得有几分生机。
他的眼睛无意间飘向别处,透过窗棂,可以看到殿外的风景。
一个浑身雪白的人正躲在角落看着自己的方向,隔得远了些,分不清他的视线落在哪里。
锦回想曾经的过往,好像从未有人这般在意过自己。
也不对,有人在意过,但是他们在意的是自己何时会被扳倒,夏夷国的太子之位何时会空缺。
突然,那人动了。他好像朝自己这边走了一步,但是又往后退了半步。他小心谨慎,唯唯诺诺。
锦扯了扯嘴角,既然十日后便要分别,又何必让过程变得那么无法难以忘却。
苏清晚低叹一声将竹简卷在仔细的放在书架上。竹简一卷,尘封的过往将无人提及,锦和容的过往也不过就像是无数个苦命的有情人一样,不得善终。
苏清晚的手从竹简上缓缓滑过,突然想起曾经在旋光之谷所见之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当初那个带自己去池底的容,与在雪宫之外用毕生修为荡开积雪的人不一样。
可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清。再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当初是太子锦,之后只是一个旁观的侍卫。
苏清晚耸耸肩,管他呢,反正都过去了。自己既然已经成功补全了档案,那就不必要再庸人自扰,徒增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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