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才不想因为这种小众的理由被传话呢！且不说会被认识他的人如何嘲笑，更别说他可是个替人背锅的可怜人罢了。

蒂阿兹惊奇的发现提姆吐出了挂着面条泪的幽幽魂魄，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引来灵魂主人冷颤似的一抖。

不过看得出来加西亚夫人只是在开玩笑，于是突然背锅的提姆很快从吐魂状态解脱，笑容虚弱中带着对长辈的几分腼腆。

“正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才来将她接回家。”提姆理直气壮，不着痕迹的拉踩了一番远在芝加哥的提尔，“不像某些不负责的家长那样，一点也不会照顾孩子。”

等等，是不是把布鲁斯也骂进去了？仔细一想，蝙蝠侠还用童工呢。

可恶，居然在这一点上输给了芝加哥那边！

升起莫须有好胜心的提姆短暂怔愣一下，若无其事的把这个想法团巴团巴丢出脑海。

“当然，”约瑟芬弯起眉眼，在有孩子的场合，她的语调永远亲切温柔，她又不会是以为难年轻人为乐的恶劣性格，“你们有幸福的家庭。”

得到主人家允许的她进门，蹲下身与对上那双带着些许好奇的海蓝眼睛对视。

皮肤被黑发衬得更加瓷白的孩子一声不吭专注的与人相对时 ，简直就像某种橱窗内的精致人偶，令人心喜的可爱，然而却没什么人气，只有打量人时颤动的睫毛和转动的瞳孔彰显出她的确活着。

身体健康的孩子一般不会拥有这样的肤色，约瑟芬的忧虑一直潜藏在心底，但是没有科学诊断，她也无法肉眼诊断是贫血还是其他原因导致的。

她之所以如此关注这个孩子，除了幼小的年龄，或许还有她与克瑞斯一般，似乎是因为疾病而苍白的面容。

这也许是一种卑劣的移情作用，她忍不住在内心唾弃自己不合时宜的软弱。

这对两个孩子都是不公平的，得克制自己才行。

“你好，”她柔情似水，专注的像是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是蒂阿兹·尼福尔海姆。”蒂阿兹介绍自己，并不掩饰地注视着这位有着乌木黑发，翠绿水眸的女性。

原来这就是之前感受到的，那个不带恶意，偶尔会遥遥注视着她的那道视线的主人啊。

“很高兴认识你，蒂阿兹，我可以借用你哥哥的一点时间吗？只是说几句话，不会耽误你们很长时间。”

她棉花般柔软无害甚至还带着点不知原因的小心翼翼的商量语气，让蒂阿兹困惑的认为自己可能成为了某种玻璃制品。

她完全没意识自己那像是死了三天的苍白皮肤给人多少“这孩子可能身体不太好”的误解，只是歪头看向被放置在一旁的提姆。

“……”敏锐察觉到加西亚夫人的意图，是想要与他单独交流关于蒂阿兹身体健康问题的提姆再度汗流浃背了。

别人不知道，最先开始调查的他难道还不清楚吗？那张DNA检测结果表可还在他的数据库里躺着呢。

那样扭曲的基因组和染色体序列会造成多少基因病和染色体病不说，他们一直认为蒂阿兹能活着甚至可能是魔法作用下的奇迹，布鲁斯还准备带人去检查一番呢。

可他无法用积累的社交经验来拒绝加西亚夫人，不仅仅是因为她过往对幼儿格外上心的行事风格，还有另一个更深层的原因……

1991年4月。

哥谭充斥着阴影，那是蝙蝠侠最痛苦、最疯狂的一月。

在小丑又一次心血来潮的致命玩笑中，克瑞斯·加西亚作为人质之一，被捆上炸|弹锁在逐渐注水的加西亚研究所的研究室内，最后奄奄一息的被彼时还是二代罗宾的杰森·陶德赶到救下。

在这之后……二代罗宾被小丑捕获，至此失去行踪，直到他伤痕累累的尸体出现在蝙蝠侠的眼前。

4月27日，二代罗宾确认死亡。

4月30日，克瑞斯·加西亚抢救无效，确认死亡。

也许是小丑的某种恶意，那场足以让哥谭坠入深渊的戏剧中，唯二杀青的只是两个尚且稚嫩的孩子。

他转动着邪恶混沌的森绿眼珠，即使被理智濒临破碎的蝙蝠侠打断骨头，半身不遂地瘫软在地上时，发出的那些似乎是无辜，但实则充斥着恶意的嘲讽尖叫。

他大笑着咳血，可怜又委屈地倾诉着他只是又开了一个小小玩笑，谁知道可爱年轻的知更鸟这么愚蠢地钻进他的捕鸟笼呢？

即使得知还有另一个孩子也在这场混乱中丧命，小丑脸上裂开的笑容也依旧灿烂，他甚至还得意地挥舞双手。

“哦……那只小麻雀啊。”他回忆般摇头晃脑，如同品味珍馐，刃般尖锐的音节变成利刃搅动着蝙蝠侠的脑神经。

“惊吓致死才是一只麻雀能献给小丑最高的致谢啊！那可是我精心挑选的麻雀——！咳——”小丑刺耳的声音消失在唇边涌出的血沫里。

“咳咳咳……亲爱的蝙蝠，噢噢，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请你对我多一点耐心，请听我解释。”

诡谲的笑意绽放在他抽动的油彩面皮上，小丑狼狈地趴在地上，身后的阴影却高高耸立，沉云般笼罩着一切，“小麻雀叫什么来着，加…加西亚是吧？”

“我可是听说了，他们试图研发药物，帮助被那颗蠢笨稻草头用毒气摧毁了精神和肉|体的人……天呐！不不不！这怎么可以，怎么能有人被恐惧拽下深渊后还想搭上别人的手被安然无恙的救出来呢？难道不应该一起沉沦吗？”

“最好的救赎就应该是一起下地狱才对！他们以为他们是圣父圣母吗？！想要拯救所有人！别开玩笑了！成功了这一次，下次是不是就要扭头来针对可怜的小丑了？”

“明明我为哥谭带来了这么多欢笑，怎么能有人如此刻薄又忘恩负义，想踩着势单力薄的小丑和愚笨稻草人的努力上位，最后出尽风头，得到所有人的鲜花掌声，只把小丑孤零零的丢在痛苦的幕后里呢？鲜花、掌声、欢笑！这都应该是小丑的专属物才对啊！”

“所以……为了避免那样令人难过的未来，我只能抢先动手了。”

“你能理解的吧？那种不想被人丢下的心情。”

他流着泪，期期艾艾又委委屈屈地倾诉，似乎在践行正行的大义，又似乎在渴望得到眼前人的认同，然而猩红唇舌开合间扭曲事实，直接扼杀了哥谭一种美好的可能性。

“我亲爱的小蝙蝠——”小丑咯咯抽笑，瞳孔濒死似的扩大了，宿敌的疯狂与愤怒令他无比愉悦。

即使吐着血也要挣扎着抓住蝙蝠侠的脚腕，毒蛇吐信准备捕获猎物般抬眸紧紧盯着他。

“你喜欢这样的未来吗？”

“如果不喜欢，如果你那么一意孤行的想要当一个救赎者，想要成为所有人的英雄，那就动手吧。”

他轻柔诱哄，却在蝙蝠侠不为所动的沉默中逐渐凄厉，尖声抽泣着嘶吼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动手！为什么不肯放弃！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啊——！？”

蝙蝠侠没有再理会那些言语上尖锐刺痛的污染，拖着鲜血淋漓的步伐再度投向了深沉夜色中恍若要熄灭的火焰。

……那段时间的哥谭实在是太混乱了。

阴雨也在哀悼，连绵不绝的落下，卷走那些无处不在的鲜血。

重金聘请的专业医疗团队迅速集结，但在见到那个止疼剂也无法镇定痛楚抽搐着喘息的孩子时，无一不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救不了，放弃吧，给这个孩子一个痛快。

他们如此遗憾宣告。

但是不愿放弃的不仅是悲痛欲绝、日渐绝望的加西亚夫妇，还有带着赎罪心态，寂静安立在病房外的布鲁斯。

更有克瑞斯·加西亚她自己。

她的求生意志很强，每一次都坚强地挺了过来，她残破的身体用力托举起主人顽强而不屈的意志。

于是病危通知书签了一次又一次，手术室的灯光明明暗暗。

活下去，请一定要活下去。

那起死回生的奇迹带来的震撼，让所有人都在如此祈祷。

然而现实却不肯给人一缕光辉的蛛丝，潜伏的小丑病毒摧毁了所有希望。

深夜骤然爆发的病毒扼住求生者呼吸的咽喉，将不情愿哭泣着的女孩拖向了冰冷的死亡。

谁能想到小丑居然如此庄重的对待一个患有心脏病的小女孩呢。

紧捆的绳索上绑着嘀嗒作响的炸|弹，悬空割断的电线，逐渐注水的封闭研究室。

每一个都足够致命。

尽管二代罗宾及时赶到将这些一一化解，但谁都没有料到还有一个潜伏的病毒，更别提每个人都在连轴转处理灾难的后续。

于是痛苦到令人窒息的恐惧蔓延了。

“拜托了，请不要告诉妈妈。”

面色青紫的年幼的克瑞斯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突然恶化了，她只是努力晃动无力的头颈，隔着氧气罩用涣散的眼神朝来人试图表达自己的意愿。

“……”仓促赶来的蝙蝠侠接受到了这份遗愿，最后沉默着用自己的学识将检测数据做了伪装。

于是所有人悲伤的发现，可怜的小克瑞斯在睡梦中去往了天堂。

在哀悼声中，两场葬礼先后举办，而蝙蝠电脑的数据库里也多了一份陈旧的病毒解剂配方。

至此，二代罗宾的资料曾在沉闷的风中被封存在了永恒的数据里，与那个被小丑恶意侵蚀不幸遇难的另一个孩子作伴。

这些不为约瑟芬所知晓的过去的真实，让曾经不小心窥见真相的提姆在这位曾经因为丧子之痛而陷入自毁式疯狂的女士面前莫名矮了一头。

“我们都很关注她的身体健康。”提姆保证道。

他看起来就是任何长辈会喜欢的那类礼貌又聪明的孩子，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可信度，“布鲁斯已经安排了全套的身体检查，我们有最好的医疗团队随时待命。”

“如果有任何需要，加西亚医药时刻愿意提供帮助。”得到了保证的约瑟芬勉强能放下自己心中的一块巨石。

恐惧让她选择了逃避，约瑟芬对哥谭的阴影实在是太深刻了。

甚至只要联想起哥谭那些混乱悲伤的日子，就会不自觉的神经质发颤，除了每年克瑞斯的祭日，她从不会踏足哥谭任何一片土地。

那件事后，约瑟芬甚至对哥谭带着偏执般的偏见——那个鬼地方根本就不适合身体脆弱的孩子健康成长。

但她根本没有立场劝阻一个孩子想要与亲父见面的心。

她幽幽叹气，静送那一高一矮的人影消失在目所能及之处。

明明身体沐浴在金色巧克力糖针般给人幸福感的温暖阳光下，她的心却一如既往冰冷，只有虔诚的祷告能稍微慰藉她的心灵。

一定…一定要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