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荔给林绮上完课，收拾自己的东西，林绮出车祸断了双腿以后一直在家，因此学的东西不少，钢琴也弹的不错，开过个人画展，一幅画卖过天价。
大家买的都是林家的面子，要说艺术造诣是否达到一定的高度，每个人感受都不一样。
不过没有几个人见过林绮，林绮背着林顾京妹妹的名活在大家嘴里，在这样的大家族里是不好受的。
林顾京不在家。
环顾一周后，她低头装好手机。
林绮察觉出来了，笑意浅淡问：“南老师这是在找谁？”
“林副部长不在家吗？”南荔拉好包，单间挎上，不慌不忙地把头抬起来，恰好视线落在林绮的眼眸上，不知怎的，那一刻稍微有点慌。
林绮的眼睛覆着一层玻璃膜，剔透深邃，只要一笑，膜上会裂开缝，稍不注意，被割得遍体鳞伤。
“找姐姐有事？”
“随便问问。”
“她在人民路大会厅。”
林绮像是故意告诉南荔这个消息的，但语调里又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南荔到现在都没想好怎么跟林顾京开口。其实能猜到，或许陈轻洱也会去拍卖会现场。
毕竟这是陈宁生前的最后一件作品。
从楼上下来，没过庭院，南荔就撞见了蒋雪，穿着白色的羊绒大衣，刚做的发型，妆容干净，像有刻意打扮一番。
最近上课，南荔没有遇到蒋雪。
但她也不做过问，就当是蒋雪不愿意旁听，她总觉得蒋雪对古筝兴趣不大，感兴趣的不过是林顾京。
暗恋这条路有多辛苦，南荔似是能感同身受。
两人迎面撞上，先开口的是南荔：“迟到咯。”
“哦，我，路上有点事耽误了，下课了吗？”
南荔点头。
蒋雪声音稍有点哽，往她身后瞧，视线绕回来：“林......”
“她不在。”南荔打断。
蒋雪尴尬地笑：“我就随便提提。”
蒋雪似乎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那么骄矜的姑娘此刻眼睛里透着含蓄，低了低眼睛，抬首：“既然下课了，那一起走？”
“你先走吧，我还有别的事。”南荔语调平平的，绕开蒋雪。
她低着头，旗袍束缚着步子，本走得不慢，但步伐被拉得僵硬。
蒋雪隔着几米的距离跟着，眼睛微眯，衣兜里手机在震动，指腹摸到侧面，抠了一下静音键，加快步子追南荔。
她出门有司机跟着，人刚出来，司机马上往前开车门，等着她走近。
但蒋雪只是远远站在路边，目光一直紧跟着南荔，看着南荔低头玩手机，抬高视线，随手招一辆出租，脚一跨进车里。
“蒋小姐，今天怎么这么快？”司机笑着走近。
蒋雪头一斜，笔直的目光迅速收回来，同时摸出手机：“跟上那辆车。”
直接略过手机上新鲜的微信消息，滑到通话记录，找陈轻洱的名字拨打过去。
司机系好安全带，一点不带犹豫地追上出租，提速。
蒋雪没坐稳，身子往前倾，电话拨通。
“我觉得南荔有点奇怪。”
.
在电话接通以后，蒋雪的第一句话引起陈轻洱的注意。
大家都说蒋雪不够聪明，其实在陈轻洱看来不是这样，蒋雪只是心思单纯，但并不代表什么事情都看不明白，一个自小在名利场周转的商圈小姐，敏感度是有的。
南荔丝毫没有察觉到后边有车在跟着，她打车直接到人民路大会堂。
这种地方自然是进不去，所以在车上她提前给林顾京发消息。
当然，林顾京没有回复。
在入春之前，京华市持续迎来第二场降温，干燥的阳光刺激着眼球，大风搅弄着发丝，没有用发胶的头发乱了。
她站着风里，小腿被吹得透红。
手在外套的衣兜里放着，墨绿色的旗袍配着深色的外套，不显老气，透着几分华贵淡然在里边 ，也就很容易引起注意。
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里边有人出来。
三两个人拥簇着林顾京，林顾京颔首回应着 ，看架势在讨论这场会议的内容。隔着铁门，都能感受到和寒风与之隔绝的温柔。
林顾京真是应了外界的评价，且丝毫不差。
南荔不慌忙地等着，目光始终在林顾京身上。
终于在队伍快要靠近铁门时，林顾京和人道别，点头送旁侧的人上车后，注意到了她。
林顾京眼眸轻微诧异，迅速打量她后问：“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
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她为什么在这儿，而是冷不冷，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南荔恍然觉得，她们好像是回到了最熟悉的那个时候。
而现在，她们的关系，明明就止步在合作上。
“我习惯了，忙完了吗？”南荔问。
“嗯，你找我有事？”
南荔想了想，抿笑活跃气氛：“看来你提早知道我会过来找你。”
林顾京跟着笑：“家里有人来电话了。”
“林绮？”
“不，打扫的阿姨，说你在向林绮问我。”
南荔瞬间明白了，吸一口气，没借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她以为林顾京在外，而林绮在家，家里边的佣人都是向着林绮的才对。
可是没想到，林顾京还是会留着一手。
林顾京问：“怎么了？你找我是什么事情？”
“佳百茂的拍卖会，听说有几件拍卖品不错。”
林顾京看出来了，头轻轻歪着：“你想去？”
“我听说拍卖会不采取缴纳保证金来获取拍卖号牌，都是会员制。”
“佳百茂的艺术品或者藏品都只在某个固定的圈层里流通，所以是会员制，我刚好有一张邀请函，那天我有事情不能参加，要是你感兴趣，正好就不浪费。”
南荔眼眸亮了一瞬：“谢谢。”
“不用谢，但我有个条件。”林顾京的嗓音温和得很，话又说得很漂亮。
“好，我都答应。”
“不问问是什么？”
“不问。”南荔笑着，林顾京什么都不缺，能提的条件自然也是她能办到的。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什么都比不了她去拿到那件藏品。
林顾京挑眉：“万一是关于陈医生的呢？”
南荔此刻眉心往里走，一脸茫然地凝聚起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林顾京。
对视里，林顾京神情依旧是温和的，忽然像是一根紧绷的弦松了一下，眉宇间渗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看来我猜对了，你跟她？”
“是，有关系，你想的那样。”南荔立马接上话，“所以是什么条件？”
“回来以后跟我讲讲有意思的拍卖品。”
“就这个？”
林顾京嗓音透透的：“嗯。”
南荔松了一口气：“没问题。”
先前她和陈轻洱在林家那么大动作，不被怀疑关系都难，况且面对的还是林家两姐妹。
“那走吧，我带你去拿邀请函。”林顾京的司机早在边上等着，见林顾京看过去，立马识相地开车门。
南荔没有犹豫上了车，在车启上正路时，慢慢吐出一口气，转头看车窗外。
在她看不见的视线盲区里，有一辆车违规停在路边，方向盘上搭着一只手，腕表的秒针有节奏的转动，跟随指尖敲着方向盘的动作。
陈轻洱视线沉了沉，心口是酸涩的。
难以言喻地感觉夹杂着呼吸涌出一口难受，要是别人她还不会在意，但怎么偏偏又是林顾京。
南荔总是在提林顾京，不在意那是假的。
可想要在意，又不敢在意，她始终过不去那道坎，她那么想要知道南荔的治疗师是谁，当南荔说出名字以后，仿佛觉得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活着。
这个答案她不相信。但南荔又不会骗她。
她做足了准备，催眠南荔那一刻，南荔不应该原谅她。
但南荔没有。
南荔还是去找她，是啊，南荔从来不低头的。即使她错了，还是要跟她在一起。
陈轻洱一点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随着车开动，陈轻洱收回目光，一脚油门轰出去，跟上前面那辆车，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找到南荔的电话。
心情是焦躁不安的，脑子里涌入一些有的没的，甚至想看穿前面那辆车，她想知道，在那辆车里，南荔和林顾京在做什么？
电话还没拨通，另一通电话杀进来。
——岑阅。
陈轻洱手腕轻轻抖，左滑到屏幕中间，车头一动，身子惯性前倾，手机掉落。
“砰”一声，一个急刹，心脏猛然触动。
头险些磕在方向盘上，手牢牢抓着，额角冒出细汗，车追尾了。
她喉头滑动，掉在脚边的手机还在震动，抬起头一瞬间，林顾京的商务车紧紧挨着她的车头，身后车的喇叭声相继传来。
下一秒只见车门开了，南荔从林顾京车上下来，侧首看过来，透过前挡风玻璃对上她的眼睛。
那瞬间平静的眉间划过一道诧异，继而诧异带动眼眸轻轻敛起。
陈轻洱抓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平复着心情。
跟踪被抓到那种紧张感终于也能感同身受，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
她没下车，反倒是南荔饶有兴致地走近，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附身敲车窗。
车窗摇下，她淡定地看过去：“挺......”
南荔手腕搁在窗口，往她车里看，话音一撂打断：“不巧，某人要跟踪，怎么还追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