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来得非常猛烈,但是很快就转换了斗争形势,从一开始天雷滚落的雷霆万钧之势变成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抓挠声,挠门的声音凄厉而持久,让人没由来的心里头一紧。
“能不能不要再敲了?”赵金柔几乎是怒吼了一声,这声音让她心里发毛,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门外的人犹似不觉,仍然在敬业地进行抓心挠肝的敲门计划,赵金柔突然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太暴躁了,暴躁的简直有悖于她温婉的外在形象。
打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看着没有网络的手机屏幕,赵金柔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就不能给她一点靠科技改变命运的机会吗?把整个房间从房梁到地皮全都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除了一只老鼠,两根蜡烛和几本书,一点面包之外,一无所有。
本着虎落平阳被犬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噩梦人的伟大想法。
赵金柔干脆不去理会那敲门声,坐下了从老鼠窝里掏了点储备粮,又拿出随机刷新的火柴点了蜡烛准备身在闹市,却静心读书,为世界可持续性发展,向高向好向优方向不断延伸,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
书看到一半,这种白开水似的小说实在不是她的菜,但另外一本严肃文学,也实在太严肃了一点,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
不过很快,这份淡淡的忧愁就被冲散了,因为大门被破开了,那个一直致力于敲门大业的怪物终于突破了最后一层枷锁,释放出了最真实的本我,赤裸裸地出现在了赵金柔的视线里。
那怪物长约八尺,身宽十尺,端的是一副涕泗横流,歪牙咧嘴,肥胖非常的丑陋形象,赵金柔心想,原来相由心生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长着这么一张令人倒胃口的脸,干出来的事情也非常倒人胃口。
它的眼睛好像不能视物,明明赵金柔就在它的眼前也视而不见,转身伸出了自己一丈长的舌头赐予了赵金柔舔舐着她身边的书架,原本在寒风中十分□□的木头这次没有撑过一分钟,就在它的攻击下解体了。
“找到你了。”那怪物的声音非常难听,像嗓子里卡着一只大拖鞋,一个大蟑螂,一瓶敌敌畏一样,赵金柔几乎是连听带猜才勉强把这句话翻译了出来,一下子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重新坐回了在四级考场上拼搏的日子。
怪物伸着它那悠长的舌头,还砸吧了一下嘴,跳着朝赵金柔那边跑去。
“跑!”这是当时赵金柔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不知道是不是梦境的原因,她现在所有的符咒和能力都被封禁了,除了手里没有网络的手机之外,她几乎一无所有。
看着今天渐渐朝自己逼近的怪物,赵金柔再也忍受不了了,抄起手里的手机和沙包一样的拳头就朝怪物飞去。
再然后的事情,就有一点点泛滥可成了,屠龙的少年手持武器,将邪恶的怪物打的落花流水,再也不敢来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赵金柔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是一种钝痛的感觉,但是那个怪物明明没有进她的身过。
于是她朝着空旷的大地大喊了一声“啊!”觉得自己的脸上又闪现出了熟悉的疼痛。
这一次,她清醒了,看着尹半梦有一点疑惑又生气的脸,赵金柔突然有点胆寒,按照自己这个不知所云的梦,梦里打的怪兽八成就是自己现在的枕边人—尹半梦。
至于那真实的触感,想想就不是在做梦,而是尹半梦的真情流露,看着对面一脸怨怼的样子,几乎是立刻,赵金柔就做出了双手合十的祈祷状。
她刚刚想开口说点什么,门口的门就真的被敲响了,大早上的,本该空无一人的别墅却突然深陷敲门声的疑云,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谁能做出大早上来敲门的举动,赵金柔有点害怕,把尹半梦藏进了床的被窝里,自己拿着手机随时准备出击。
门口的人有种风尘仆仆的气质,脸上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精气神,头发上沾着几颗草,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一台相机挂在脖子上也是随风飘荡。
看见周以安的第一眼,赵金柔的反应是心疼,原本是一个周的行程被压缩成了五天,其中的种种艰辛当然不足为外人道,但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因此在注视着周以安的第二眼,她一边喊着是在做梦吗,怎么日思夜想的人突然闯进了她的世界里,一边飞快地跑向床把衣服囫囵给尹半梦穿了起来。
“半梦,你快躲躲,他回来了,让他看到我和你睡一起,这样不好。”看着赵金柔殷勤的样子,尹半梦都无语了。
“赵老板,你现在是要大白天的就和不知道哪来的野人私通吗?”尹半梦翻了个白眼,她的用词极其玄妙,有种多一分浮夸,少一分不够劲道的感觉。
要说起来,她的话海珍与古人沾亲带故,毕竟古有贾岛推敲两字博得贤名著美谈,今有她尹半梦凭借野男人和野人一个“男”字造就国学经典,喝退纸老虎赵金柔的典故。
赵金柔现在心虚的要死,当然,不敢出言反驳什么,前几天为了抢占道德制高点,居高临下地批判周以安这种不商量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出差的恶劣行径,赵金柔天天在经常断线的平安扣监控器里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和孤独。
岂止是一个惨字,北风飘扬,深秋佳节,空无一人,冷被湿枕,夜梦携手,甚至到了望菜思人,每逢夜宵倍思吃的绝望地步,这会要是周以安看见床头柜上满满当当的甜品,水果,和全套KTV设备,以及床上躺着的尹半梦,好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关。
“赵金柔,我会在我的房间等你,你最好乖乖的过来。”尹半梦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不过细细想来也确实是人之常情。
毕竟昨天刚和好姐妹熬夜到凌晨三四点,刚睡了几个小时,先是被姐妹的梦中鲨人拳打的缴械投降,又是还没清醒就因为正宫回归的噩耗只能被迫移宫他住,想想都令人心寒。
时间太过仓促了,赵金柔甚至来不及翻出压在衣柜里的符咒,只好匆匆拿了给张本来想折成纸飞机的残次品当做遮瑕膏用了。
于是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周以安眼前缓缓展现出了一幅盛世卧室图,满屋都是柑橘味的芬芳,被褥整齐而划一,放在那里和豆腐块似的,床头柜上的东西被分格摆放,连一点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姐姐,怎么看到我还突然关门了?被你吓了一跳。”周以安虽然震惊于赵金柔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洁癖大军的一员,但他实在太累,太累了,几乎是坐在梳妆台上就要晕厥过去了。
“啊?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突然看到你,还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赵金柔捋着自己的头发,暗自庆幸自己已经换好了另外一套床单,这样周以安一会洗个澡就能睡了。
“不对啊,怎么会是噩梦?我安排的明明是我俩的浪漫回忆啊。”周以安听到这句话,显然有点亢奋,直接从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变身成了豌豆射手。
赵金柔心里很疑惑,周以安看起来精神也还算正常,身体也是,不应该出现认知紊乱或者青年痴呆一类的病,那为什么会给他造出这样的一场梦呢?
她知道无限流世界有一个专门负责造梦的怪物,每天靠着□□赚的盆满钵满,赵金柔当年在这里做调查的时候就是满心满眼的羡慕,恨不得攒够这笔就去体验一下。
但是这会儿听到自己也被造访,突然有了点叶公好龙的味道,毕竟这梦,怎么看也和浪漫回忆这四个字打不着边吧!总不能单独拉出来夸它够浪费钱,够水漫金山,够看了就想回去和够忆苦思甜吧。
赵金柔是于是按下性子,仔仔细细和周以安把这个梦从头到尾盘了一边,盘到最后,看着周以安去浴室洗澡的背影,心里默默想到,这人也太不靠谱了一点,虽然每个关键词都能对应的上一段回忆,但是组合起来,真是不太美妙。
不过她没有恋战的意思,趁着周以安洗澡的功夫,她赶紧把剩下的不适合周以安这个年纪观看的东西通通删除了,只留下了一盘水果作为招待礼物。
淅淅沥沥的洗澡水里他听到了周以安轻声哼歌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调子,只觉得自己听久了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以安,我先过去上班了,到时候你洗完澡看一下是想吃东西,还是想睡觉,要是有问题,再随时联系我。”写完这张纸条,赵金柔的传送阵确并不是往办公室的方向,而是朝民宿的房间延伸。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赵金柔突然有种要被黄袍加身了的奇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