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居然答应了么?
我霎时心潮澎湃起来,恍惚间觉得犹在梦中,若这封信是真的,想必姑姑也是同意了的,我就不必再为那无形的枷锁困扰。
……一定是真的。
慕流夜从不骗我的。
我高兴的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将那信纸折起,轻轻贴在心口处,心脏跳动的剧烈,连带着呼吸都在发颤。
君言瞧我这样,笑道:“郡主,给殿下回个信呗。”
我点点头,趁他去准备纸笔时候,思索该写点什么,长篇大论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落笔时却只写的出四个字——等我,速归。
君言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半晌,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你要写一堆乱七八糟,怎么还正经起来了?”
我正高兴,便也不搭理他的话,把信纸展开又折起,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
君言撇撇嘴,拿了我的回信,正要出门时又道:“地上那堆叮呤咣啷的东西记得收拾了,看着扎眼。”
我这才想起左权御给的饰品还在地上躺着,若是还回去他定要再送来,来回拉扯挺烦人的,索性我道:“咱俩一人一半吧?”
“呦,分赃啊?”
我掰着指头道:“一半算是你送信的跑路费,一半算他给我与慕流夜的贺礼,大不了成婚时不要他再送了。”
“你算计的到还挺远。”君言眉梢一扬,“给我留些哄小姑娘的玩意,留着以后用。”
我冲他白了一眼,笑道:“你算的也不近!”
等他走后,我更加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恨不得咧到耳后根去,我走到窗户边,弯腰把饰品挨个捡起,规规矩矩的放回盒子,摆在桌上。
一时间无事可做,我又将信纸拿出,细细的翻看。
想来上天许是偏爱我多些的,金丝笼里的我,要比旁的寻常女子幸运的多,我不知这样的想法是对是错,可我此刻却开始感激这笼子。
因为在曼玄皇宫这个笼子里成长,我才能与慕流夜相识,才有如今这样的结果。
可这样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我是不知晓的。
总觉得来到南岳之后,一切都变的异常顺利,好似突然之间被神明眷顾一般,事事顺遂。
那封信寄出去后我没再收到回信,想必他继任太子后,要处理的事物也多,定难以分出时间回信了。
这两天左权御没来烦我,樊玺玥来陪我一起吃过几顿饭,我也把同慕流夜的事与她说了,她显得比我还要激动,拉着我胳膊,要我成婚时定要邀请她。
我自然是答应的,还调侃的问她与雪玉寒之间如何如何。
一晃眼,左权御说的花宴就到了。
原本我就不想同他一起赴宴,现在有了慕流夜的来信,我更不愿了。
就在我坐在屋里想法子不去之时,左权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郡主,可准备好了?”
“我……”我捏紧衣角,干脆道,“我身体不大舒服,今天就不去了。”
左权御问:“需要我找府上的医师来吗?”
“不用不用,我在床上躺躺就好!”
门外静默片刻,就在我以为左权御放弃之时,只听他颇为遗憾的开口:“可惜了,今日的花宴,贵国的四殿下来了,本想着你们兄妹二人见见,如今郡主身子不适……”
我猛然站起身,几步过去拉开了门:“你说谁来了?!”
左权御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丝毫不见惊异,只是柔和一笑:“贵国四殿下。”
慕燕归来了?他来做什么?
我顾不得多想,抬脚就要往外走,被左权御拉住了手腕:“郡主,你方才不是说身体不适吗?”
他神情微妙,似笑非笑的。
我挥开他的手:“身子再不适,也还要见四哥的。”
“那也要有我带路吧?”左权御向我靠近一步,“还是说小郡主足不出户摸透了南岳的每一条路?”
那倒也是,于是我撇撇嘴,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先行一步为我带路,左权御也没多事,反而柔和一笑,走在了我前面。
我不多看他,只低着头向前走,生怕一抬眼他又拿那种深情的目光瞧我。
“郡主,虽说有些冒昧,可我还是想最后问一次。”左权御语气轻快随意,“要怎样你才会留下来呢?”
许是真的烦了,我长叹一口气,开始胡诌起来:“等什么时候我无家可归,流浪四方了,还希望太子殿下能给我一杯热茶咯。”
左权御脚步忽然顿住,我猝不及防撞到他的肩侧,还没抬头问他怎么了,他却严肃道:“郡主慎言,切勿朝不好的地方多想。”
“啊?”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脑袋明了时,又觉得这人有些小题大做,只扯了扯嘴角,“…我就是开个玩笑,怎么可能呢。”
左权御沉默片刻,忽而松了口气,笑了笑:“若真到那时,郡主在我这里安家便好。”
我才不要。
我在心里疯狂的反驳,面上只讪讪笑道:“……那还真是提前谢谢你了。”
“不必同我客气。”
像这样莫名其妙的话题一直到客栈门口才停下来,左权御先行下了马车,朝我递来手。
我摇摇头,一跃跳下马车,几步奔进客栈,果真瞧见了慕燕归。
他一身庄重的暗红长袍,倚在客栈正中央的桌前,侧着脸正同身侧的人讲话,好似是聊到了开心之处,他笑的开怀,恍惚间好看的迷人眼。
我高呼:“四哥!”
慕燕归神情一怔,立刻起身回首:“哎呦,这不是我家的小月儿嘛~”
我激动的奔向他,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你怎么来啦?”
在我印象里,慕燕归从不出席别国的活动,难得见他着装沉稳,也确实想他了,分明是从小看到大的一张脸,多日不见再看时,心底真多出几分思念的滋味来。
慕流夜像以前一样,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语气柔和下来:“来接你回家。”
我心底最柔软的一块被狠狠击中,眼眶一酸,险些落了泪。
“…郡主,又见面了。”这一声将我的思绪拉回。
我这才注意到慕燕归身边的几人,方才说话的不是旁人,居然是朱辰故,再一看,白七竟也在。
见我看过去,白七微微颔首,算是同我行礼:“郡主。”
这倒是稀奇,我看向慕燕归:“你怎么把白七也带来了?”
“这个啊…”慕燕归道,“说来话长,待会儿让白七自己同你解释好了,那么多复杂事我可讲不过来,哎,太子殿下要来喝杯茶吗?”
说罢,慕燕归便越过我向左权御遥遥举杯,左权御回之一笑,走了过来。
我知他们要开始互相吹捧聊天了,识趣的靠边走,对朱辰故回了礼,拉过白七走到了另一处桌前。
白七也还是那副冷清模样,只是身上穿的料子明显贵了不少,他倒了茶水,乌黑的眼眸在我脸上扫了一圈,随即挪开目光:“郡主瘦了些。”
我接过茶抿了一口:“哪有你瘦,你怎么跟四哥这么形影不离了?不会真是四哥换了爱好……”
我明显看到白七打了个哆嗦,他连连摇头,生怕被我误会了去:“不是,只是承蒙四殿下收留。”
“收留?”我疑道,“你在清月坊出了事?”
白七点点头:“同大人物闹了场,清月坊待不下去了,碰巧四殿下在,顺道将我带了回去。”
去清月坊的大都有些权势,曼玄有些世家里多的是蛮不讲理的人,想必同白七闹的难看,也亏的是四哥在,不然白七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我心疼的瞧他一眼:“但是四哥向来喜新厌旧的,你还不如跟五哥,之前五哥总爱听你的曲。”
倒不是说慕燕归不好,可他不管对人对事都是一时兴趣,万一哪天突然听腻了白七的琴,那这孩子又要落得尴尬境地。
“五殿下……”白七欲言又止,复又叹气,“五殿下如今病重,听四殿下的意思,怕是难以再出宫了。”
想说的话语突然哽在心头,我轻声道:“五哥他……”
本想问他还好吗,可白七已经说了他病重,愣了片刻,我才继续道:“…雪玉寒说五哥的病无药可解,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雪玉寒的话在如今的医术界已然是代表性的,他都说了无药可解,那必然是如此。
白七到没显的伤感,反正慕羡鱼对他来说也不重要,他只道:“郡主也不必太过伤怀,五殿下虽是病重,可也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兴许会有转机。”
我明知他这话跟‘吉人自有天相’的意思一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安慰罢了。
可现在除了自我安慰,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想回去。
我捏紧了手,扭头看了看还在谈天说地的三人,慕燕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对我挑眉一笑。
对啊,我舒了口气——四哥这不是来接我了吗?我马上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