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平静的清晨并没有抚平争端。
远方边境的烽火带来的信纸,与来自圣殿骑士团的弹劾证据,共同放到了国王的桌前。
那一叠厚厚的证据通通指向一个信息。
圣殿中出现了叛国者,勾结邻国,想要杀害领军征战的骑士长伊伦。
国王混浊的目光闪过一丝精明。
一面是急需征用的骑士军队,一面是继承人的权力斗争。
轻重抉择下,天平已经出现了倾斜。
国王居高临下,回答道:“我将依照法律,处置王国的背叛者。”
伊伦·阿斯特单膝行礼:“尊敬的国王,我将代表圣殿骑士团向您表示无上的忠诚,感谢您的公平与正义。”
倘若巨龙莱德里克在场,他一定会欠欠地笑出声。
半精灵伊伦从来就不是什么讲究忠诚与正义的家伙。
他圣洁的外表下是不动声色的杀心。
表面上杀的是叛国者,实际上动的是泽卡卢殿下的势力。
至于是不是真的叛国者,伊伦根本不在乎。
在圣殿骑士团中,他的军事天赋在逐渐展露,率领着队伍取得一个又一个顺利。
圣殿重视他,他能替圣殿向外播撒荣光与信仰。
王室忌惮他,但他又是一把十分合意的对外扩张的双刃武器。
他替这些利益团体干活,手上沾染无数人的鲜血。一旦失去价值,他会被迅速替换掉,结局惨死。
他下赌注,国王舍不得轻易替换掉自己这把称手称心的武器。
铁甲长靴踩在大理石的路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伊伦浅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前方,清晨的阳光已经倾洒在人间。
他一头白色长发整齐地束起,腰间配着长剑,修长的身形有着从容不迫的优雅。
王国内的厮杀会在什么时候停下?
远方的风会告诉他答案。
(二)
莱德里克从自己的精灵朋友那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或许可以去黯棘森林寻找湖中仙女,询问她关于龙役契约的解除方法。
巨龙兴高采烈地飞往黯棘森林。
尽管森林里野兽众多,但依仗巨龙的实力碾压,莱德里克很快就找到了森林湖。
湖中仙女坐在湖心一片巨大的莲叶上,她看向来者。
莱德里克化为人形,他主动开口:“我名莱德里克,前来向您请教龙役契约的解除,我希望能找到更好的方法。”
仙女说:“是的,莱德里克,我看见了你心脏。在那个位置,龙役契约的咒语缠绕着你的心脏。”
“不过一切问题的答复,都需要用相应的报酬来换,你愿意吗,巨龙莱德里克?”
莱德里克思索了一会,答应了仙女的条件。
在询问契约的问题之前,莱德里克试探地问道:“你知道伊伦·阿斯特吗?”
湖中仙女美丽的脸上表情不变,她悠长的声音响起:“伊伦·阿斯特?我知道他。”
她接着说道——
“当年这个孩子被驱赶进入黯棘森林。”
“他与魔鬼做了一笔交易,他将自己未来的寿命,换取平安无事地走出黯棘森林。”
“但我没有与他做交易。他是个聪明又漂亮的孩子,我很喜欢他,所以我自愿赠予了一朵他想要的月莲。”
“在黯棘森林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莱德里克愣了一下,眯起金色的眼眸:“也就是说,如果我撕毁了契约,他会死?”
仙女点点头:“是的,没有了契约,他将无法获取未来的生命。用不了多少年,他就会走向死亡。”
她继续说道:“巨龙莱德里克,你还有什么疑惑吗?你换取的解疑还剩一个。或许你可以询问我,关于解除龙役契约的方法。”
莱德里克愣在原地,记忆似乎拉回到了充满迷雾的密林,让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道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森林——所有人都盼着我死。
你也在期待我的死亡吗?
一时间,他的心脏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莱德里克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准备转身离开,开口道:“暂时不必了,最后的问题留给我们下一次见面。”
他的声音随着微风飘过来。
“他鲜活的生命如灿烂之花,挺好的。”
(三)
这片广袤的大陆本就没有多少和平的日子。
国王不断地试探,想要收拢更多权力去扩张领土,完成人生中最后一笔功绩。而圣殿也将目光放在更加广阔的别国领土,派出圣殿骑士团播撒圣殿的光辉。
泽卡卢大殿下一反常态地收敛了光芒,默克恩二殿下却风头正盛。
默克恩殿下的势力通过排挤原本大殿下的人,抢占大量圣殿骑士团中的席位,试图争夺圣殿骑士团对外战役的指挥权。
他想要打通与邻国的军事通道,不断发出占领边界的争议地带的指示,并要求伊伦的军队继续进发,攻下更多的地盘。
默克恩殿下迫不及待想要建立军功。
而伊伦的队伍掌管争议地带后,地形不利,他拒绝了继续前进的指令。
两人间的同盟关系隐隐有裂缝。
于是在这僵持下,瘟疫爆发了。
默克恩殿下深感伊伦的势力不受掌控,他指示截断支援物资、断绝通信,目光短浅地试图削弱其军队实力。
想到这,伊伦眼中冷意浮现——我那愚蠢的哥哥,我曾经说过,你既然没有军事方面的能力,就不要轻易地直接指挥军队。否则,只会让你死得很惨。
此时此刻,权力的牌桌上罗列着两个选择。
要么放弃占领区内没有食物和药剂的染病民众,撤出争议区。
代价是他会因背弃正义而被民间舆论反噬,并将面临贸然撤军而被追究的局面。
要么接受大量染病与饥饿的民众,提供食物和药剂。
代价则是……他的这支精锐队伍将被瘟疫拖累至死。
(四)
光明伟大的救世主是世人眼中的形象。
同时,救世主只需要保证广大民众眼中的形象即可。
至于真实的面貌,无需在意。
合上圣殿必备的经书,伊伦起身走出屋外,这里是他的军队接管后的争议之城。
队伍中的药师告诉他,这场瘟疫过于突然,怀疑是人为撒下的诅咒。
瘟疫与哀嚎萦绕城中,死亡的恐惧降临在每一个人心头。
伊伦无视角落里民众恐惧又排斥的眼神,他橄榄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开口道:
“我们是圣殿的骑士,我们将扫平污秽,为圣殿播撒光辉。”
“我是龙语者伊伦·阿斯特,也是圣殿的龙骑士伊伦。我将带领我的军队保障你们的生命,我们将为你们驱散瘟疫、带来温饱。你们不必惊慌,不必害怕。”
他让药师们制作药剂,分派药物;他让圣殿的骑士筹备粮食,分发食物。
伊伦身旁一直跟随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这个男人身材异常高大,连高挑的半精灵也只在他的肩部。
他裹着长袍和兜帽,一些露出的肌肤呈浅褐色,明显与传统的大陆人类的肤色不同。尽管他包裹得较为严实,但也遮挡不住紧实有力的肌肉痕迹。
年轻男人兜帽下的面容深邃英俊,一双罕见的金色竖瞳像动物的瞳孔,又像璀璨的宝石。阴影下,他浓黑的短发微卷,看不出其他色泽,但两耳佩戴着黄金耳坠,在阳光下格外吸引视线。
那黄金色的耳饰与浅褐色的肌肤相呼应,有种别样的异域风情。
伊伦警告过他穿低调一点。
莱德里克无辜地说:“巨龙天生就喜欢金光闪耀的珠宝。年轻的巨龙为了求偶,吸引心仪者的目光,佩戴最耀眼的金饰再正常不过。”
“与此相比,我已经相当收敛了。”
他跟着半精灵的身影,看着伊伦有条不紊地安排事务。
他开口,声音带着欠欠的劲头:“小伊伦,你真舍得让自己的队伍为他们陪葬?你不怕自己的队伍忤逆叛变?”
半精灵目光看向城内忙碌的骑士,他开口:“这是我培养出的精锐兵,我率领他们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我从不亏待我的军队。”
“我耗费大量的财富,委托矮人锻造锋利的武器;我招募魔法师成为队伍的后盾,抵抗敌人的法术攻击;我请求圣殿大主教赐予祝福,防御疾病的传播。”
“我重视他们的生命,他们为我效命;我带领他们赢得胜利与荣光,他们为我奉上无上的忠诚。”
(五)
从属向伊伦汇报情况,声称向王宫和圣殿传递的通信疑似被拦截,短时间内无法将消息传递给高层。
伊伦淡定道:“不必担心,会有人比我们更加迫切地将消息传递向远方。”
在这片争议之城,伊伦扛下压力,举兵不前,但食物和药剂在瘟疫的消磨下,资源即将殆尽。
半精灵看着绘制的羊皮地图,他的手指点了点距离最近的几个领主的地盘,若有所思——
“他们应该屯有不少物资。”
“我们没有食物,而各位领主们有食物;我们有武器,而各位领主们的武力不及我等。”
话已至此,目标清晰明了。
莱德里克盯着地图,称赞道:“小混蛋,你真是深得我们巨龙的优良传统。”
伊伦·阿斯特写信给领主。
当信还在路上时,伊伦的军队已在路上,并不在意领主们的答复。
几个领主各自收到了信,他们不屑地嘲笑:“那些边境的平民和骑士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竟然妄想让我们平白无故地出钱出物资,当我们是巨人族的蠢货吗?”
他们吃着烤肉喝着酒,突然有急报传来——
圣殿骑士的队伍打进来了!
训练有素、铁甲长剑的骑兵列队踏破城门,一只巨龙卧在高处凝视着众人,恐怖的威压降临在城内。
标志性的出场方式,分明是圣殿骑士团中最有名的龙骑士——伊伦·阿斯特。
刀剑闪着寒光,铁马踏尘而来。
白发半精灵骑着战马,以他为首,骑士军队以此为中心整齐地看摆出冲锋的阵形。
他们肃穆庄严,随时都能朝内部发起致命的攻击。
领主惊恐地喊来了魔法师,魔法师表示短时间无法破除防御,圣殿骑士的队伍里有专业的魔法防御。
混乱很快被平定了。
伊伦优雅地坐在战马上,他提着剑,恭敬有礼地微笑道:“仁慈的领主,感谢你们为圣殿骑士团作出的奉献,感谢你们为民众供出了粮食与药剂。”
“所有骑士都会铭记你们的无私付出,愿天神庇护你们。”
领主笑得僵硬,眼睁睁看着他们满载而归、扬长而去。
他的妻子子女全在这个混蛋手上。
他不得不交!
那些人是土匪!是强盗!
领主气得浑身发抖,连夜写加急信给国王和圣殿,控诉这个不请自来的强盗头子。
有屈服淫威的人,就有誓死不从的人。
一位领主说:“你们即使杀了我的孩子,也休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东西。”
伊伦不赞成地说道:“神教育世人,应当爱护子嗣与后代。您罔顾子嗣性命,违背神的旨意,但圣殿愿意给予您感化的机会。”
随后骑士队伍便以圣殿教化的名义将他绑走,让他的家人和从属交粮来换人。
等圣殿骑士连续拜访了几家,边境领主们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递向了远方。
他们吃着烤肉唱着歌,突然就被圣殿骑士劫了!
眼见事情瞒报不住,同时牵扯越来越多的势力,默克恩殿下一方有些慌了。
无需伊伦一方主动送信至千里迢迢的王宫,自会有人迫不及待地告状。
(六)
深秋之际,瘟疫肆虐,边境动荡,敌国借机来犯。
伊伦命人焚烧染病的尸体,安抚民众,分发救济。眼见敌军压境,他组织民众撤至后方,清点军队,准备防御更大的冲击。
援军还在路上,伊伦军队承担着沉重的压力,乌云笼罩在争议之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