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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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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自莱又做梦了,阳光透过一扇旧玻璃窗折进来,灰尘变成模糊的鸟,从天边坠到阳台上。死去的父亲站在阳台上用喷壶浇花,钱自莱慢慢地走到他身后,钱宙的背影和二十年前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不同是钱自莱此刻不再需要仰视他了。

他们都不说话,钱自莱是不敢说,而钱宙应该是不能说,死人怎么说话?他从钱宙手里接过喷壶,水雾折射出一道彩虹,他听到钱宙说:今天天气真好。

是不是听错了,难道在梦里可以不需要遵守任何社会法则和规律吗;难道在梦里可以实现一切他想做的事吗;难道在梦里……

“小莱?怎么不说话。”

可以。因为这里是他的梦,是一个虚构的异度空间,一个由他扮演上帝的过家家剧场。

钱自莱不知道此刻该摆出什么姿态,他已经知道这是一场梦,如果说话会不会醒来,但他还是回应了:“爸……”

这张模糊的脸上露出笑容,钱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长得这么高了,成绩怎么样,你是不是快毕业了?”

“我早就毕业了,我现在,”他露出或许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比你还要大一岁。”

紧接着这张模糊的脸上似乎做了个诧异的表情,模糊的原因不仅仅是这只是梦,还因为在钱自莱的记忆中,钱宙的脸已经变成一块磨砂玻璃了。

时间过得真快,钱宙说。

钱自莱没回应,他在给天竺葵浇水,其实天竺葵是不能浇太多水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这是他的梦。

钱宙拦住他:“别浇了,死了你妈妈又要心疼。”

他收手了,花朵颤巍巍地垂下,最后折断。

而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莱——哥,你已经睡了很久了,为什么还不醒?”

是骆峤。

骆峤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是不能出现在梦里,而是不应该出现在他家楼下。钱自莱推开窗往下看,骆峤穿着钱自莱的高中校服,两只手合拢成一个喇叭,看到钱自莱后伸出手臂,很用力地挥了挥。

钱宙问,是谁?

“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有点傻。”钱自莱看着骆峤回答。

“他叫你了,你下楼找他吧。”

钱自莱醒了。骆峤听到窸窣的翻身声,笑着说:“阿莱哥,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在梦与现实的分界线看到同一个人,会导致人类短暂地沉溺于漂浮的虚空,钱自莱现在不知道面前的骆峤是真实还是虚幻。他呆呆地坐着,瞳孔随着骆峤的动作漂来浮去:“你不是在我家楼下吗?还穿着高中的校服。”

“什么?”骆峤还在把钱自莱的衣服卷起来安置到行李箱里,按照颜色排成一条光谱,他回过头:”你是不是做梦了,梦到我高中的时候了?”

钱自莱眨了眨眼:“也许吧。”

他又说:“为什么自从见到你之后我总是做梦?”

骆峤合上行李箱,站起身对钱自莱伸出手要拉他起来:“从医学角度来看,一般这种情况我们叫它:多巴胺系统的激活。”

钱自莱被他拉起来:“说人话。”

“如果某人的出现触发了愉悦感或期待感,大脑的多巴胺奖赏通路就会被激活。多巴胺可能通过前额叶皮层至边缘系统环路,在睡眠中反复回放相关场景,形成梦境,”骆峤贴近钱自莱:“所以我是哪种?”

钱自莱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可能是我最近没睡好。”

面对洗手台洗漱的时候,他在想骆峤到底带给他什么,愉悦还是期待,或许都有。

钱自莱一直不想承认的是,他始终在追求被需要,或者说被麻烦的感觉。所以愿意接受孟婷的很多要求,包括转学吧、包括不要读研了,包括让妈妈省心一点。因为在不断满足孟婷的过程中,钱自莱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着的,虽然过程有点痛苦。

但他在骆峤身上感受到另一种被需要,这种被需要不用他付出什么,也不用他放弃什么。

骆峤需要的是钱自莱,就这么简单。

“尝尝这个。”

他走出去的时候,骆峤突然从防水外套里掏出个油纸包,剥开几层油纸是冒着热气的玉米烙,钱自莱下嘴尝出里面混着柠檬草香。

“哪来的?”

骆峤没回答,反而先问他:“好吃吗?”

钱自莱一口接一口,很快把这枚玉米烙吃完了,他摸了摸床头找眼镜:“好吃。”

骆峤自然地把眼镜塞到钱自莱左手里:“我自己做的。”

“猜到了。”

再摸一下,手机被塞进右手里。

钱自莱那种对于被需要的渴望在他们抵达露营地后被打破了,二人对着一顶帐篷面面相觑。

他踢了踢这顶卷起来的帐篷:“就一顶?”

骆峤抿着唇:“好像是。”

钱自莱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骆峤:“搭吧,一顶就一顶。”

骆峤没动,一双眼睛黏在钱自莱脸上:“我,不太会。”

那种被需要的熟悉感觉回来了,但最致命的是钱自莱也不会搭帐篷。这没什么稀奇的,作为常年只需要在工位上敲敲键盘的专职社畜,搭帐篷不是必备技能。

但既然骆峤根本不会搭帐篷,为什么要来露营?

“不会搭帐篷你还说要来露营?”

“……没想那么多。”

钱自莱呵呵一笑:“那你想什么了?”

“不想让你走。”

……

好吧,好吧!

他认命地掏出手机搜教程,任劳任怨地开始搭帐篷。从铺地布到装支撑杆全部一手包办,定地钉部分两个人比较方便,但这种合作关系在骆峤一定要把地钉固定成四十五度时彻底分崩离析。

骆峤在那追求完美的四十五度角,钱自莱拉着帐角绳恭候,十分钟过去了。

“你差不多得了,需要那么一丝不苟吗?”

骆峤在找第四个四十五度,头也不抬地:“不是教程里写的吗,将地钉以四十五度角斜插入地面。”

钱自莱把手机怼到他脸上:“教程里还说左右呢,四十五度左右。”

太追求完美莫非是医生的职业病,但钱自莱觉得这应该被称为强迫症更合适。从无到有,帐篷的外帐和内帐被钱自莱挂到一起,骆峤想帮忙,但被拦住了。

还应该挖一条排水沟,教程里写五厘米……这么具体的数字啊。

钱自莱认为不能对骆峤输送具体到数值的指令,于是他说:“你在旁边挖条排水沟吧,差不多就可以,别太深。”

骆峤被使唤了居然还挺高兴,从后备箱里拿出把铲子开始挖,现在变成钱自莱在看。

一条水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延伸,钱自莱脚下是交点。骆峤站起来的时候手上还沾着泥土,他定定看着这顶帐篷:“阿莱哥,我们今晚要睡一起了。”

钱自莱差点一个趔趄摔进帐篷里:“这不叫睡一起,这叫睡在同一个帐篷里,而已。”

既然如此,让我们把时间推到几小时后。钱自莱躺在睡袋里,他觉得骆峤说的也没错,两具身体挨的这么近,和睡一起有区别吗?但即使是贴得这么近,还是有点冷。为了避免内部结露,他们在外帐与内帐的门窗留了缝隙,此刻风就从这条缝里钻进来。钱自莱开始怀疑教程的合理度。

“阿莱哥,”骆峤在属于自己的睡袋里吸了吸鼻子:“有点冷。”

能不冷吗,在野外睡觉没关门,不冷就怪了。

“亚伦说不会冷。”骆峤又说。

其实也不是亚伦的错,钱自莱想。

“那怎么办,你去把亚伦叫过来揍他一顿?”他闭着眼睛回答:“你睡着了就不冷了。”

小时候每次睡前饿了,孟婷都会和他说:睡着了就不饿了。而吃和睡都属于人不想做但为了维持生命体征又不得不做的事,所以同理可得,睡着了就不冷了。

一条人形毛毛虫缓慢地挪近,在有点冷的环境里其实最好是不要动,因为动起来会让周围的空气开始流动,更冷。

钱自莱把下半张脸埋进睡袋里,声音闷闷的:“又干什么?”

“太冷了,我们抱着睡吧。”这条毛毛虫如是说。

“手伸出来抱着不是更冷了?”这个提议的可取性为零,而且就算可行钱自莱也绝不可能同意,抱着睡算什么?

毛毛虫又缓慢地挪远了,骆峤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好吧。”

钱自莱静默两秒:“但是可以离得近一点,这样总行吧?”

毛毛虫没回答,只是又挪回来了,两个人隔着睡袋交换体温。钱自莱在即将陷入混沌时迷迷糊糊地想:离得近一点,好像真的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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