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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人间一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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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离世给兮灵产生了十分深远的影响。

反正从那之后,她更加感受到生命的无常,故而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尽可能的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好好的爱身边人,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人会在哪天哪个时辰永远的离开。

丧仪一切从简,那几天,釉白给她打过一次电话,简单问了问情况后,说:“不要太难过,慢慢来,我会帮你整理好学习资料,回来很快就可以赶上落下的课程。”

其实兮灵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学业问题,她现在只想好好送爷爷出殡,照看好奶奶,为爸妈分忧,但釉白说了这话,她竟然莫名其妙的更加安心了一些。

她不知道的是,釉白那段时间过的也不好。

他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釉白自幼就知道爸爸妈妈的关系闹得很僵,所以他老爱往兮灵家跑,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他们早就领了离婚证,准备等釉白中考完之后再告诉他离婚的事。

但其实釉白什么都知道,他甚至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藏匿离婚证的地方。

那天晚上,他们一家人心平气和的聊着天,釉白看着他们张合的嘴唇,心想有些事情只能是这样了。

他们原先说好的,在釉白的抚养权问题上,一切都听从孩子自己的意思,他想要怎么样,那就怎么样,毕竟孩子已经大了,釉白又是个有主意的。

釉白想起了兮灵曾向自己描绘的宏图大梦,他问妈妈:“您有什么愿望?”

妈妈没想到儿子会突然问这么一句,她愣住了。

“妈妈只是想去你姥爷身边陪伴,平时教学生的时候,一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就连过年也都在在这里和你爷爷奶奶过,你姥姥走的早,姥爷一个太孤单了。”

“那以前过年的时候为什么不去看姥爷呢?”釉白不明白。

问到这儿岳月开始生气了,她冷哼了一声,“这就该问你爸了,为什么从不愿带着你和我去看看老人家。”

釉白看向苏尔宏,问:“爸,为什么?”

苏尔宏或许是有些尴尬,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不是因为过年了爸爸要带着你去串亲戚吗?这么个大家族,过年不走动怎么能行?”

釉白至此明白了,爸爸对妈妈好不好?是好的,他赚了钱会给妈妈买各种各样的漂亮首饰漂亮衣服,但这些漂亮首饰漂亮衣服妈妈自己也可以买呀,这并不是必须的。

妈妈想要尊重,她是语文老师,她的心也会和兮灵一样,向往自由,向往浪漫,向往纯洁无瑕的爱,这都是爸爸给不了的。

他以自我为中心,将妈妈圈在婚姻的笼子里,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相见,而妈妈也因为对儿子深厚的爱而甘愿被缚,但爱与痛苦共存的情况久了,人会崩溃,会爆发。所以他们的分离是注定的。

说实话,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是开心的,为妈妈开心。

他握起妈妈的手,细细的看着她掌心的纹路,轻轻的吻了上去,这是他在兮灵的一本书中看到的表达爱的方式。

岳月被儿子的举动感动到了,她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凌迟了一般,疼痛难忍,她握住釉白的手,掩面哭泣起来。

釉白说:“妈妈,我选择和爸爸在一起,我希望您可以自由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您不是一直想让我去看看姥爷吗?我今年过年就去看他。”

岳月猛的抬起头,看向釉白,她着急的说:“釉釉,为什么不愿意跟着妈妈呢?你放心,妈妈已经在那边找好工作了,他只顾着自己生意,照顾不好你的……”

苏尔宏不乐意听了,他拍一拍桌子,打断了她的话,烦躁的说:“我怎么照顾不好釉白了?你走了之后我就给他找个新妈!还是做饭特别好吃的那种!老子这么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

“你少恶心人了,我懒得跟你说!跟你说了多少遍,能不能不要吸烟了?”

……

眼见着快吵起来了,釉白急忙打断,他温温和和的说:“妈妈,没事,您不用生气,也别害怕。”

“害怕?”岳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有些奇怪。

釉白牵起她的手,对苏尔宏说:“爸,您应该还要去厂里忙吧,我今晚和妈妈出去吃饭。”

苏尔宏现在心里烦躁的很,他摆了摆手让他们去。

釉白和妈妈坐在饭馆里,他看着妈妈愁容满面,按了按她皱起的眉头,说:“别皱着眉头了,都不好看了。我知道您是怕我跟着他,慢慢变成他的样子。因为他就是这样跟爷爷学的。但是,您放心吧,我不会。”

说罢,他再一次坚定的对妈妈说:“我不会。”

因为他知道美好的婚姻应该是什么样的,应该是像兮灵爸爸妈妈那样的,有事互相商量,充分尊重对方,充分提取对方的意见,相互包容,相互理解,温柔和善。

或许这不能概括所有美好的婚姻,但这确实是釉白见到过最美好的婚姻。

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出口,那就是他怕自己成为妈妈的负累。

而且爸爸,其实也是位好爸爸,只是他没有学会,成为一名好丈夫。

兮灵回来是两周后的事了,那天是周六,釉白来给她送笔记,哪知刚进院子,一只玄色小猫就顺道爬进了他怀里,在怀里扑腾了一小会儿,又窜到了他的肩上,懒洋洋的舔起毛来,这小猫小小的,应该只有一两个月大。

他怕小猫爬的太高摔了,便将它放下去,哪知小猫又重新爬上去,就这样来来往往了三回,釉白看着趴在自己肩上的小猫,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只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上赶着黏你,你还不高兴了?”

说话的不正是兮灵?她不知何时走到了院中,这会儿正交叉着双臂,歪头对他笑着。

釉白瞬间有点委屈。

“好了,你打电话那会儿我就听出来你不对劲儿了,后来就去问了问岳阿姨,然后什么都知道了,哎呦,我们可真是两个小苦瓜,快进来吧!我爸爸还在回来的路上呢,奶奶腿脚不便所以走的慢一些,我跟妈妈先回来了。”

“我妈妈给我们俩小苦瓜炖了银耳莲子羹,走吧,我们去吃点甜的!”

釉白预想过很多今天见到兮灵的场景,她可能是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可能是疲惫的,也可能是沉默的,他甚至都提前准备好了安慰的话,可他万万没想到,她不仅是这样轻松释然的,而且还关心到了自己。

那一刻见面时的委屈,都瞬间消散了。

他们在桌子上一勺勺喝着汤,釉白又细细看了看兮灵,才发现她好像瘦了,他将兜里的一盒大白兔递给她,说:“不能多吃,一周两个。”

兮灵笑嘻嘻的接过去,说:“知道啦!苏老师。”

“对啦!”她用脚逗了逗小猫,说:“这小家伙是我老家隔壁叔叔家的,刚生出来四十五天,那时候我难过,周叔为了哄我,就给我抱了一只,但回来之后吵死啦!你走的时候抱去你家吧!”

釉白听了心中一喜,他不确定的问:“这么可爱,你确定要我抱走?”

“哎呦,吵死了,你快抱走,不然我就让它当流浪猫!你可别跟我说你家里人不准你养。”

釉白赶忙拒绝:“没有没有,让养。”

兮灵满意的笑了笑,有点傲娇的说:“那就好。吃完了快给我讲课吧!再不学习,我的脑袋就变成空的了。”

釉白急忙点了点头。

釉白总觉得跟兮灵在一起的时候,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兮灵伸一伸懒腰,看向窗外,说:“太阳这么快就下山了,你今晚到我家吃吧,我妈说麻烦你给我补课,她要做一堆好吃的感谢你。”

釉白拒绝到:“不用麻烦阿姨了,我爸应该还在家等我一起去吃饭呢。”

兮灵闻言没说话,也没理他。

釉白叹了口气,补充到:“别生气了,明天我给你补课之前跟我爸说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吃饭。”

兮灵撇了撇嘴,还是没理他,釉白没法,说了句:“我明天给你带新买的邮票,今天忘带了。”然后转身出了屋。

兮灵看着他的背影,得意的想今晚你不吃饭还想出这个院子?

结果下一秒她就听见妈妈和釉白的声音。

“哎呦,釉白,你们补完课了?”

“是的阿姨,我现在要回家了。”

“兮灵没跟你说?我给你把饭做上了。”

“不用阿姨,不麻烦您了,我回去跟我爸吃。”

“哎呦你管他干什么?我早就跟你爸打好招呼了,你快来快来,我做了一大桌子,兮灵师兄师姐们都出去聚餐去了,你不吃我们娘俩哪能吃完呢,全浪费了,不许拒绝,不然阿姨可就要生气了。”

“阿姨,不用…嗳?阿姨,真不用……”

晚饭时候,兮灵看着坐在旁边的釉白,忍不住大笑起来。她指了指他,学着他的口气说:“不用了阿姨,我要回家跟我爸爸吃饭,不用了阿姨,不用了~”

釉白脸唰一下就红了,王珍本来也偷偷笑着,看到釉白头越来越低,她拍一拍兮灵的后脖颈,佯怒到:“鬼丫头!不许欺负人家釉白。”

“釉白,好好吃,不要理她,一天天没个正形。”

釉白点点头,余光看向兮灵,只见她鼓着嘴,朝他做了个鬼脸。

釉白转过头去,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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