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清沉的叫唤,张之儒这才转过身来,“可有什么毒物,是人死后才会浮现出来的...?”
张之儒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何出此言?”他蹲下身,看着沈清沉手里攥着的死者左手,指甲有发紫的迹象,这是方才他验尸时没有发现的,“这是...”
“刚刚才浮现出来的,”沈清沉自然也明白他的疑惑,“估摸着应该是中毒导致的。”
“未必,”张之儒摇摇头,又托腮思索了半晌,“也有可能是血气运行不畅,导致肢端缺血坏死...”可话音刚落,他便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两人已经检验过尸首多回,并没有发现捆扎的痕迹,便不可能造成血气运行不畅。
眼看着案子一筹莫展,系统却迟迟没有发话,沈清沉开始觉着今天的系统,似乎有点不一样。她搔着脑袋,又倚靠着身旁的高墙起身,环顾一圈,沉了口气,“咱还是先找个客栈下榻,大伙都累了,歇息会儿或许等头脑清醒些能有新的进展。”她虽不觉得疲惫,可身子的反应的确缓慢了许多,或许只是肾上腺素的作用,她才能维持住这般精神奕奕。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应该找个客栈歇脚,毕竟捣鼓这个不知出了什么故障的系统还需要些时间。
众人上了马车,掀开帷幔,沈清沉才发觉许段笙早已在舆中熟睡。她伸手宠溺地揉了揉他有些凌乱的发髻,又俯身安然坐在他的身旁。她本就没有指望许段笙在这些时候能发挥个什么作用,他乐意在舆上歇息便歇罢。
【系统:于你无益的关系,何须费尽心思维系。】
“...”方才需要系统提示的时候,它并不作声,反而在沈清沉的心神放松下半分时出现。她有些恼了,却也碍于耳目众多,不便发作,暗暗隐下。她原先穿越至此,系统作用虽不算大,不如想象中的那般万能,却也能一解她的燃眉之急。可如今,系统只在她心情低落时不合时宜地说些风凉话,这算什么事儿...?
【系统:忠言逆耳,即便你不爱听,本...本系统也要说。】
沈清沉隐隐发觉这系统好像对她有甚么隐瞒,却也摸不着头脑。她对这系统的了解并不深,只知是随着胸口的玉坠一同穿来的,当她在这个时代苏醒便有的。至于这系统究竟有何目的,她当真不清楚。
但她发现了一件事,这系统是愈来愈像人了,并且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从前她便猜测过,这系统或许是原主化的形,可自那以后,系统又似乎强化了许多,嘈杂的“嗡嗡”声愈来愈重,她便也忘了这一茬。可今日来,那阵电波干扰声似乎愈来愈轻,她渐渐能听出这系统的提示音是一把女声。
一个唯利是图,骄横的女声,像极了——
原主。
她的这些想法系统应当也能听见,可系统却迟迟没有对她的猜想作回应。难道她的猜想是对的...?还是因为她在认真思考时听不到系统说话,所以才误以为系统没有回应...?还是说,系统说话是有特殊机制的...?
这些问题像迷雾一样阻挡在沈清沉的眼前,以至于她迷糊地躺在了客栈里才回过神来。她宁了宁心神,从床上坐起,旋即又倚靠在床沿,用枕头抵着腰。因为有一个更大的问题被她挖掘出来了——
倘若系统当真是原主化的形,原主为什么要帮她...?
正如系统所表现的那样,她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没有利益她是绝不会帮助沈清沉的。
那么系统到底给了她什么条件才能让她甘心将身子借给沈清沉,化形成系统寄居在这玉坠里?
为了寻找关于系统身份的蛛丝马迹,沈清沉开始回想从前与系统的相处。在罗绮庄时,她曾威胁过要砸碎这玉坠,与这系统同归于尽,系统当即回退出了部分未完成的案子所获得的寿命。是不是可以理解成,系统的确就存在于这玉坠里头,只要这玉坠毁了,系统与原主便会一同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沈清沉先是一顿,然后在等。
等系统的回应。
见系统没有异动,便当作是默认了。
她嘴角露出狡黠的笑,从前的胆怯与懦弱无意间造就了疯狂的她,如今她也可以收放自如地发疯。她紧紧地握住胸口的玉坠,这玉坠是她与系统谈判的最后筹码,她坚信。可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会使用这个底牌。毕竟在权利的游戏里,没了底牌,就没有了翻盘的资本。她并不避讳让系统知道这些想法,毕竟能操纵这个身子的人,有且仅有她。
不论原主当初与系统做了何等的交易,有一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如今这副身子,是我的了。”
没想到这话说完,原主并不生气,反而笑得猖狂。猖獗的笑声在沈清沉的脑海里回荡,而后是一声阴郁却又深沉的话语:
【很好,看来你跟本宫是一路人。】
沈清沉知道原主说的“一路人”是笑她利己,可她并不在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并不忌讳谈利益,更把利益视作交友的一种便利的方式。只是她与原主不同的是,她不会舍了道义来谈利益。伤天害理的事儿,原主会做,她不会。
【拭目以待。】
沈清沉蔑笑一声,并不把这话放心里。
【你这样的苗子,不做皇帝当真是可惜了。】
“...”沈清沉的心头仿佛被打了沉重的一记回旋镖,像她们这样贪图利益的人,自然会贪恋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说她不想要,那都是假的。可想要又如何?她手无缚鸡之力,又病若柳絮,当皇帝?痴人说梦。
【你的脑袋,加上本宫的人脉,自然可助你称帝。】
【只是问题是——】
【你想不想?】
“想。”沈清沉没有一丝犹豫,这是难得的改变世界的机会。倘若她当真想要渡众生,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况且,她也想要知道原主有什么本事能捧她坐上这个皇位。
【本宫自有办法。】
“拭目以待。”沈清沉也笑着致意。
既然原主没有隐瞒她身份的心思,沈清沉自然也不会对她设防。虽然她不知道原主捧她称帝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两人目前的步调一致,她便也不会随意碎了那玉坠。她要让原主心甘情愿地替她卖命,自然会护她周全。
只是想要称帝,方法有很多种,比如大肆招兵买马,招纳不满当今皇帝的能人贤士,储存足够的兵力班师回京。这样的方法稳妥,却张扬,沈清沉如今正处于逃亡的阶段,自然不可能这样招摇过市。
用武行不通,那便用文的。
她既然知晓沈池润登基前的那些肮脏勾当,大可收集他的犯罪证据,到时班师回京也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头。既然如此,她便也不吝啬那四十天的寿命,让系统复制一张密函。
【很好,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系统提示:正在为您扣除寿命购买商品】
【系统提示:您剩余的寿命为:80天】
紧接着,远处飞入一只信鸽,雪白的羽毛掉落在沈清沉的手上。它的爪子上并没有绑任何信件,沈清沉正想捏着玉坠怒骂时,手中的羽毛化作了信纸,平摊在沈清沉的手上,轻轻地,像落雪一般。沈清沉睁大了眼眸看那手中的信纸,的确是她要的那封密函不错。可当她抬起眸,却发现那只信鸽早已不见了踪影。
别的不谈,这系统倒是一个超然的存在。但沈清沉并没有心思再去捋这系统的事,只将那密函封好,放到了一个小匣子里。她给那匣子上了锁,又塞入了随行的衣箱里。小心能驶万年船,这样重要的信物藏得好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紧接着她便上床阖了阖眼,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外面的吵闹声一直在她的耳边萦绕,她有些烦闷,便半睁着眼起身。她将身旁的外衣拢上,今夜她特地与许段笙分了房睡,毕竟信鸽羽化作信笺这种事儿让他见了定会受惊吓。又或是跟张之儒一样,又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可没有那个心神再哄一个男人。
她轻轻地拉开了厢门,却见李崎的身子挡在她前头。
“阿崎...?”那样大的动静必不可能是李崎造成的,便只能是发生了别的甚么事。她探着头,越过李崎的身子看,却见楼下熙熙攘攘的,吵闹极了。沈清沉又眨巴了下眼睛,看着李崎,“这是怎么了...?”
“来活了。”
“?”
“这客栈死人了。”突如其来的风趣沈清沉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蹙着眉忍俊不禁地看着她。
“...在下以为这样说话会比较有趣,请殿下恕罪。”李崎见她没有反应,又变回了严肃的模样。
“...”沈清沉一时失语,又伸手抚她脑袋,“没关系...已经很好笑了,哈哈,哈哈。”她干笑的两声让李崎的脸更是红了半分。
可沈清沉并没来得及理会李崎的害羞的模样,只倚靠着栏杆探头望向楼下。
楼下正中间的人“大”字形地躺着,直愣愣的眼神与脑后的猩红无一不证明着——
这是具尸体。
住在隔壁的陈孝霖听到外面的喧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一出门便看见了李崎与沈清沉,她偏了偏脑袋,“怎么了?有热闹看?”
李崎摇摇头,只翘着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楼下。
陈孝霖先是伸手拍了拍沈清沉的肩膀,又兴致勃勃地探着脑袋往下看,可当她向下瞄时,却愣住了。
令她惊讶的不是具尸首,而是尸首旁边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