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方被师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微微一愣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嗯,有点效果。”
葛昭眼中顿时泛起柔和的光芒,欣然说道:“有效果就好。”
洪方微微皱眉,神色间闪过一丝黯然:“只是我这病症由来已久,根深蒂固,恐怕‘紫霞神功’对我的帮助也有限。”
葛昭眼角微微跳动,赶忙说道:“哪怕只能起到一点作用,也聊胜于无啊。”
洪方笑着点点头:“确实如此。”
葛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都怪你以前一门心思只练剑,对气功方面涉猎太少,否则也不至于让毒气侵入体内,到如今这般难以治愈。”
洪方长叹一声,满是怅然:“唉,当时在‘鹊桥阵’里,我实在是太大意了,才会让毒气趁机侵入身体,导致身体素质日益下降。虽说这‘紫霞神功’奇妙非凡,但短期内,确实很难在我体内充分发挥功效。”
华山九功,“紫霞”居首,这绝非浪得虚名。华山作为道家门派,在练剑的同时,向来注重养生之道,而“紫霞功”便是一门兼具养生功效的功法。然而,此功若修炼时间过短,很难见到成效。
“紫霞功”之所以被誉为华山第一功,除了上述原因,更为关键的是,若能将其修炼至大成境界,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但问题在于,这门功夫没有二三十年的刻苦修炼,根本无法达到理想效果。也正因如此,年轻时候的洪方为追求速成,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剑术上,从而忽视了气功的修炼。
洪方如今身体迅速衰败,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这种偏于剑术的修炼方式。
据说,“紫霞”这门内功初发时,气息若有若无,仿若绵柔的云霞,然而其蓄劲却极为坚韧,修炼到高深之处,更是铺天盖地,威力势不可当,“紫霞”之名便由此而来。
在当今华山派资质较高的前辈中,竟无一人能将此功修炼至大成,即便常年深居简出的高亚男也不例外。
葛昭忽然轻声说道:“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绝不能放弃。”
洪方点点头,对此深以为然。希望,就如同指引人活下去的点点星火。
师兄妹二人沉默了片刻。几十年的相处,他们对彼此的脾性早已了如指掌,所以即便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也不会让他们感到丝毫尴尬。
夕阳洒下柔和的黄色光芒,并不十分炽热。
葛昭似乎有些不自在地双手交叉,轻轻捏了捏,目光如夕阳般温柔地看向洪方,开口说道:“师兄,我有件事想问你。”
洪方眉头微蹙,说道:“你但说无妨。”
葛昭问道:“你既然已经收风清扬为徒,为何不教他剑术呢?哪怕委托他人先教他些基本功也好啊,却任由他在华山四处闲逛。”
要知道,风清扬既然已经有了师父,那么在没有师父授意的情况下,其他人自是不敢擅自指点、私授他任何武艺。毕竟,这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其师父的颜面。谁都不希望别人随意对自己的徒弟指手画脚,正因如此,葛昭虽有心教风清扬剑法,却只能跑来询问洪方缘由。
洪方微微一笑:“他跟你说了?”
葛昭也笑了,说道:他呀,闲不住,跑去跟着女弟子练‘淑女剑’,那扭扭捏捏的模样,看着实在好笑。”说着,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洪方也跟着笑了,那并非是讥笑,而是透着欣慰的笑意:“那就好。”
葛昭一脸奇怪:“这怎么还好呢?”
洪方满脸欣然:“对,很好。”
葛昭好奇地追问:“好在哪里?”
洪方说道:“在于兴趣,兴趣是个好东西。”
葛昭思索了一下:“兴趣?”
洪方点头:“嗯,兴趣至关重要。”
葛昭表示认同,但又疑惑这“兴趣”与他不教风清扬武艺有何关联。
洪方微微停顿,笑着对葛昭解释道:“我就这么一个徒弟,并非不管他、不教他,而是想先激发他的兴趣。”
葛昭眉头紧皱,露出诧异之色:“哦?”
洪方缓缓说道:“如果我主动去教他,就好比往一个池子里灌水,水满了就会溢出来,再也装不下更多,甚至可能冲垮池子。”
葛昭这才明白师兄心中早有打算,又问道:“那师兄打算怎么教他?”
洪方说道:“我不直接教他。”
葛昭越发奇怪:“不教他?那他怎么学?”
洪方胸有成竹地说:“我要让他自己主动来学,主动求我教他。池子容易被填满,而江海却能容纳百川。我要让他像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样,自己主动去接纳知识,让知识源源不断地流入。所以,得先让他自己培养兴趣,主动去学。等他兴趣盎然的时候,便是我教他的最佳时机。”
葛昭听洪方如此一说,恍然大悟:“诶,师兄,你这方法恰好暗合道宗的‘无为之为’。”
洪方点头:“正是此意。”
葛昭脸上忽然又浮现出担忧之色:“只是兴趣这东西,也有消退的时候,真不知何时他才能兴趣盎然。”
洪方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兴趣的确是个奇妙的东西,人人皆有,却难以把握好其中的度,就如同榫子与榫头,多一分或少一分,都难以达到完美契合的状态。
他思索片刻后,对葛昭说道:“今日是他第几天和弟子们一起习剑了?”
葛昭同样思索了一下,回答道:“第五天了,前几日他在男弟子那边练,今日才跑到女弟子这边。”
洪方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这样吧,师妹,等他不再出现在演武场的时候,你来告诉我。”
葛昭点头应道:“好的,师兄。”
夕阳在山头留下最后一抹余晖。
葛昭起身,转身,缓缓离去。
洪方望着那小径上葛昭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就像是枯木逢春,既带着一种重生的美妙,又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惋惜。
他对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但并未过多深究。
他重新躺下,闭目养神。
当然,他并非单纯的养神,而是在运行内功。运行内功时,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容不得丝毫杂念与打扰,否则一旦岔气,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甚至经脉断裂,落得个七窍流血而亡的下场。
养生之道,既能延年益寿,却也可能在瞬间危及性命,这本身就是两个极端,却又奇妙地共生。
啪啪啪……
远方天际,一只雪白的信鸽振翅飞来,收拢翅膀后,停在了养吾轩。
咕咕咕……
原来,那日洪方放飞的传信鸽子终于带回了回信。
待洪方运行完一周天的气息后,才直起身子,取下鸽子脚上的卷筒,打开一看。看完后,他眉头紧锁,惆怅地长叹一声,心中暗自思忖:“那日在华山动手的究竟是什么人?此事与袭击师伯的人或许关系重大,必须弄清楚,否则恐怕对华山极为不利。”
他又低头看着卷筒,喃喃自语:“少林寺下院……华山与少林寺下院向来少有往来,贸然飞鸽传书询问,实在有失礼数。”
思索片刻后,他再次自语道:“为了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看来只能亲自前往莆田一趟了。”
另一边,风清扬离开演武场后,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乱走,心中满是郁闷。
他又不禁想起了不知去向的父亲。
突然,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奇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