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落地，陈辞兮恍惚间觉得自己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地上，他睁开一只眼睛，入目不是湛蓝的天空，而是倒塌的庙堂。

可预料中的疼痛也没有向他袭来。

不过他已经停下了啊。

陈辞兮睁开眼，天照样蓝，云依旧白，太阳还是高高挂，庙堂成了一堆废墟，但他还活着啊。

正当陈辞兮大脑还没完全开机的时候，一个听起来想要把他弄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辞兮，麻烦您以后打算干大事之前跟我打声招呼，我好有个准备。”

啥准备？

陈辞兮没get到，不过他这一下子还活着，十之八九是白珂的原因，而不是他运气好。

“白珂？”

陈辞兮叫唤自家系统。

他家系统不理他。

“白珂？”

他没听到回答，又叫了一声，“白珂！”

“别叫了！烦死了！”熟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除了有些凶不起来，听起来没什么事。

陈辞兮松了一口气，还能理自己就是没被自己气死，“你刚刚说准备什么？”

“准备回炉重造。”

“回转盘吗？”陈辞兮抓住了这个缝隙，追问。

“不然呢？回家吗？”

他倒是想回，但是他能回吗？

不说回家了，就算是他能回，他也记不起来自己的家，到底在哪儿。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非要捞我这一把？”陈辞兮坐在地上，一条腿曲着，胳膊搭在上面，他看着面前的虚空，那个只有声音没有人影的地方。

“我不想回去。”白珂的声音有些小，不像之前对着陈辞兮吼的时候那种气势磅礴，“你要是在这里交代了，我他妈也要跟着倒霉。”

毕竟没有人能再把他救出来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能在那个转盘里等死，没想到，这个刚成年的小屁孩把他给转出来了，还不停地烦自己，简直是找死。

不过……

白珂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少年的长相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无所谓，眼睛很大，而且有神，黑瞳里映着太阳光，里面敛着随意。

一个很矛盾的人。

叛逆，但长得听话，像个乖孩子。

可仅仅是看起来。

陈辞兮目光转向一片的废墟，不光两个小孩被压在了底下，之前三层的那一群草人也没能逃过这一下子。

之前一闪而过的技能卡……

陈辞兮站起来，大体估摸着位置，走到废墟旁，开始徒手扒木板。

被压住的草人很快露出来，陈辞兮干得更起劲儿了，直到白珂看不下去，用带着讽刺的声音问他，“你要练铁砂掌吗？”

陈辞兮一愣，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手背上被剌了一到大口子，血正往外渗着，只不过刚刚他过于沉迷练功，没注意到，现在看到了，后劲儿就上来了。

他甩了甩手，一边把叠在一起的草人分开，一边打哈哈，“人活着总要给自己找点儿傍身的绝活嘛，要不然以后街头卖艺都没得卖。”

白珂不想说话，就看着陈辞兮在那里费劲地搬搬这儿，挪挪哪儿。

那个手里攥着卡片的草人终于被他挖了出来。

草人脸上带着不甘，身体早已干枯，只是一双无神了的眼睛瞪着天空，正往外流血的嘴巴半张着。

陈辞兮走上前，伸手盖了一下草人的眼睛，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终于可以休息了。

技能卡被抽出来，陈辞兮把那张有些破损的卡片反复看了几遍，确实是一张封印卡，只不过是试用版，不过可见，这个玩家对这张卡片的珍稀程度。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陈辞兮转身的瞬间把手里的卡片扔了出去，卡片消失在半空中，而那里似乎有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

卡片消失的地方亮了一下，陈辞兮刚想过去看一眼，抬步的瞬间一阵刺痛把他钉在了原地。

眼前闪过一片废墟，一个人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人的面前除了废墟，还有一座塔，一座像极了庙堂的他，只不过要比这里的庙堂豪华的多。

那人似乎是伸手碰的一下，塔消失了。

那座塔只是一个虚影。

陈辞兮回神前，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像是从虚空中发出的，让人感觉飘渺，抓不住，却又确确实实存在。

那个声音说——

“这，是给我搭的象牙塔吗？”

“还是说，名为象牙塔的牢笼呢？”

陈辞兮猛地回了神，看向身后成了一片废墟的庙堂。

一座象牙塔？

一个牢笼？

小王子？

信仰？

还是折磨？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边的寂静，不远处，李箐他们朝陈辞兮快步走过来。

“没事吧？”李箐问他。

陈辞兮摇摇头，“现在几点了？”

闻言，周宛抬头看了看天空，回答，“大约下午三点。”

“谢谢。”陈辞兮说完，又弯了弯腰，看着冉冉，“冉冉害怕了吗？”

冉冉摇摇头，“我没有！我是男子汉，要保护哥哥和姐姐。”

陈辞兮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小男子汉，现在要不要去跟我玩抓娃娃啊？”

冉冉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陈辞兮没有再逗他，而是朝着那片废墟走去。

是象牙塔还是牢笼，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你想去把那两个小孩弄出来？”白珂明白陈辞兮想做什么，他不好阻拦，只能看着他硬干。

“他们俩没吃那些东西，眉心是鲜红的，”陈辞兮扒拉着那片废墟，跟白珂解释说，“我想试试要是直接把朱砂擦掉，会怎么样。”

白珂闻言一愣，他完全没料到，陈辞兮能想到这个地步。

一般人找到庙堂后可能也走不到这一步，白珂看陈辞兮又想动手叭嚓那些带着尖刺的木板子，出声制止，“不在这儿，往你的右边走五步，再练你的绝活。”

“谢谢宝贝儿！”

不一会儿，凭着白珂这个外挂的定位系统，陈辞兮从废墟中把那两个小孩扒拉了出来。

他们脸朝下，被房梁砸了个正着，只不过生命力十分顽强，陈辞兮把他们翻过来看了看，两个孩子的脸依旧白嫩嫩的，眉心的朱砂依旧鲜红，只不过没有心跳，也没有鼻息。

“还活着。”白珂说，“他们受人供奉，早就不属于人了。”

陈辞兮刚想说什么，觉得身后一凉，他转身，看到了李箐和周宛。

“冉冉呢？”他问。

“冉冉？”‘李箐’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被我们吃了啊！”

陈辞兮反应飞快，一个闪身，避开了‘李箐’向他袭来的手。

“幻觉？”他正想怎么应对，一块吃饱喝足的肉忽然凭空出现，陈辞兮一把抓住了它。

“把它还给我。”‘周宛’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陈辞兮手里不断扭动的肉，上下牙摩擦，发出一阵碰撞的响声。

陈辞兮搓了一把鸡皮疙瘩，转眼看到这个‘周宛’的大腿处缺了一块肉，鲜血从那里流了出来。

木板一块又一块朝他砸过来，加上‘周宛’的爪子不断逼近，陈辞兮只得往后退，退的时候还不忘嘲讽几句

“你说还我就还？”陈辞兮避开两人的攻击，把那块正在扭动的肉拎在手里晃了晃，满满的挑衅，“那你起码跟我说说，它叫什么名，家住哪里，什么血型吧！”

‘周宛’看着那块肉，喉咙发出一阵嘶吼，朝陈辞兮扑过来。

陈辞兮在地上滚了一圈，小臂渗出了一点红色，“我艹！冒领被拆穿你就急了啊！”他趁着空挡站起来，“作为一个女生，这样不好。”

他说着，拎着肉顺着两个人攻击的破绽往那两个刚刚被他翻了个身就没动的小孩那里去。

“你还给我！”‘周宛’暴怒了，把旁边正打算扑陈辞兮的‘李箐’拉过来，张大了嘴巴一口咬碎了他的脑袋，白花花的东西混着红色的液体顺着‘周宛’的嘴角流下来，粘在衣服上，滴落到地上，接着是胳膊，身子，腿。

陈辞兮一脸嫌弃地看着不远处的狼藉，空气中传来嘎吱嘎吱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又一个不吐骨头的。”陈辞兮别开目光，拿起一块木板朝‘周宛’扔了过去，“噎着了可没有保险报销啊！”

哐啷——

‘周宛’一拳把那块木板砸了个粉碎。

“哎呦，准头不糙。”陈辞兮不断从身边捡起木板，不一会儿，‘周宛’脚边已经堆满了碎木板。

手里的肉还在扭动，陈辞兮一边往周宛身上扔木头，一边问，“白珂，你卖飞行卡吗？”

白珂没回答，不过几秒钟，陈辞兮手里多了一张飞行卡，时效是十分钟。

够了。

他一下子把卡片贴到那块肉上，卡片消失了，肉……肉长了一对透明的翅膀，在他手里扑棱。

这哪来的大肉蛾子……

陈辞兮手上放了蛾子自由，但嘴上没放，“往前飞！”

那大肉蛾子飞到了‘周宛’身边。

“你要是让她抓住，你就别想再在天空中自由地遨游。”陈辞兮威胁道。

大肉蛾子连忙刹车，避开了周宛危险大爪子，往别处飞了。

‘周宛’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撒开腿跟肉蛾子赛跑，可没翅膀的哪里能抓住有翅膀的。

于是，在‘周宛’的嘶吼声中，大肉蛾子死命狂飞，鲜血淋了一地，但它还是没有停下，生怕失去在天空中遨游的机会。

“这就叫万物皆有灵啊。”陈辞兮老神在在地感叹。

目睹了全过程的白珂:“……”

你这是赤luoluo的逼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