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了能够外出的机会，可惜奴隶若想踏出庄园，脖子上还得再多加一道项圈以示身份。

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铁环，就算它并没有与自己的脖颈贴合地紧密，但奈尔依旧会觉得有一阵生理性地窒息感。

但能走出公爵府到外面去转一转，总归是好的。

“老板，新的秋日莬有货了吗？”带着第一次外出的奈尔一同来到花市采购，显然娜莉对这里的老板很是熟稔。

她一开始便轻车熟路地带着奈尔从公爵府以最近的小路来到了这里，又略过了其他商人后，直径站在了店前。

“来了来了，娜莉姑娘你都已经来了两趟了，我怎么敢不进秋日莬呢？”一位有着浅棕色头发的青年笑盈盈地从货架后冒出了头来，朝着两人打了个招呼。

虽然他们来自公爵府，但终究是奴隶。奈尔未曾想到，这家花店的老板居然会向对待一般市民一样招呼他两人，而且看起来与娜莉的关系很好的模样。

“那就好，”即便此时脖子上戴着表示奴隶身份的项圈，娜莉依旧举止大方：“都已经快入冬了，我寻思着第一批秋日莬应该要下来了。主人需要整个帝国最早种植秋日莬的花园，我能不急吗？”

“公爵大人还真是喜欢秋日莬这种花，这还真是和其他贵族不一样。”花店老板说道：“最近常来采购的花卉都是悬崖菊，那样花冠又大又饱满的才最华丽了呢。”

“况且，”花朵老板继续补充道：“秋日莬可是出了名的难以种植。想要一整个花园都种满这种花的花，你们估计要费好一番功夫......”

“很难，种植吗？”这时候，刚刚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奈尔突然开口问道。

他这一开口，才让花店老板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长相奇特的奴隶身上——刚刚一不小心把视线都放在娜莉姑娘的身上了，况且那人还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娜莉的身后......而这时，他这才有些惊讶地发现，那人虽然穿得厚实，但脖子与手背处都露出了不少的纹身。

他的肤色偏深，头发与眼睛也是从未见过的深黑色。那些奇特的纹身覆盖在他的皮肤上，宛如蛇的细纹一般，神秘而又危险。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人不同于维黛利亚人的长相——这人给旁人的第一印象一定是英俊，那双漆黑而又平淡的眼眸就好像深不见底的湖面一般。他的五官长得十分地好，眉毛低压，下唇偏厚，面容的轮廓清晰而转折明显.......一时间，花店老板觉得这人不像是个与娜莉一同来购买花卉的花奴，这幅冷漠锋利的模样，倒像是对方的保镖还差不多。

“...是的啊，秋日莬名贵就名贵在极难成活上了。”心里打定了对方对花卉一无所知，花店老板索性解释了两句：“秋日莬的根很长，所以无法像一般的花一样种植密集。而且结子率也很低，所以一般不会有人愿意大面积种植秋日莬的。”

闻言，奈尔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不过，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种叫秋日莬的植物似乎有点像他所知道的另一种花卉。

只不过，在他们那边并不叫这个名字。

“好了，一共是三百株秋日莬。待会儿会有人来结账，那么多花我们就先搬走了。”娜莉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地上站起身来。

“娜莉姑娘，我帮你把花搬到门口吧。”花店老板腼腆地笑着说道：“这秋日莬记得前几天要放在室内悉心照顾，要不然不出三天就会枯萎。”

“知道了，辛苦你了阿谢尔，还麻烦你给我们搬出去。”娜莉在这边与花店老板寒暄着，而奈尔只是默默一言不发地在一旁兢兢业业地将花盆搬到马车上。

他干活从来没这么勤快过——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想赶紧回去把自己的午饭丢掉。今天中午吃的麦糊不知道为何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但他一直没找到时间把饭倒掉。

迎着午后的微风，奈尔与娜莉坐在拉着平板的马车上，看着沿途的风光。这是奈尔自从成为奴隶之后，头一回感受到的惬意与自在。即便他依旧没有找到好的逃跑时机，但现下观察一下路线也是好的。

“我记得，娜莉你是，契约奴隶？”牵着缰绳，奈尔侧过头来问道。

“是啊，”用手拂过被风吹乱的发丝，娜莉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笑了笑说道：“我再有两年就能赎身了...而且我也攒够了钱，到时候就能离开这里了。”

“真好啊。”奈尔半阖上眼睛，笑了笑说道：“真羡慕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听到这话，娜莉一反常态并没有出言安慰他，而是转头看向奈尔用手指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说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不会忘了你的。若是我恢复了自由公民的身份，我会替你向主人求情的。”

“这么好。”奈尔的嘴角微微上翘，显示出他现在心情还不错。

“因为，看见你，我就感觉像看见了自己的弟弟一样。”重新望向远处即将西沉的太阳，娜莉在柔和的光线下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出来：“我貌似还没说过我自己的事情吧......本来我有一个弟弟，他很争气...小小年纪就成了镇长孩子的玩伴。”

“嗯。”奈尔点了点头，认真地听着娜莉讲道。

“但是后来...镇长夫人觉得我弟弟偷了东西，于是我弟弟便被胡乱打死了......我赶去的时候，我弟弟的身上甚至没有一块裹尸布，就这么被扔到了山上。”

娜莉平日里表现地是那么阳光与积极。可没想到的是，她的过去竟是如此......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怎么会安慰人，这已经是奈尔能说出最体贴的话来了。

“嗯，我知道。”闭上眼睛，良久之后，娜莉再度看向奈尔道：“自从弟弟死了之后，作为家里仅存的劳动力，我也只能愈发努力地干活。虽然成为奴隶的事情让我一度受过挫折...但幸运的是我也安然活到了现在，并且马上就能赎身了。”

笑着抚摸上奈尔的脸，娜莉继续说道：“你的眼睛，真的很像我弟弟，虽然他在十三岁就夭折了。如果他也能平安长大的话，应该也像你一样英俊帅气吧。”

“是啊，肯定是的。”奈尔垂下眼来，用手掌轻轻覆盖在娜莉的手上。

“以后...就叫我姐吧。反正我也比你大。”娜莉掩着嘴笑了笑说道。

“好啊，娜莉姐。”奈尔附和道，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出来。

今天的风很和缓，时间似乎也被延长了许多。沿途的景物上，都被即将日落的光线镀上一层金边。平板马车就这样缓缓驶过街道，夕阳拉长了马车与两人的影子。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只是在此时此刻，两个奴隶在一辆平板马车上聊着无边际的话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