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悬的记忆停留在某颗脑袋为他舔舐伤口的时候，让他莫名想起曾经做生物实验时，他见过受伤的小动物舔舐伤口。
那副模样十分可爱，也让人觉得可怜。
不过被舔的人变成了沈亦悬，他只觉得痒，再然后，他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伤口带来的感觉越来越麻木，甚至到最后毫无知觉。
也是在这途中，沈亦悬晕了过去。
再苏醒时，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腔，直接把他呛醒的，他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沈亦悬没由来得觉得慌张，又有种莫名的安心，两种情绪矛盾的在他大脑里互搏，使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坐起身，下意识想伸手摸一摸自己脸上是不是罩着什么东西，可一动，一个熟悉的温度就贴上他的手腕，五根修长的手指死死握着，拔刀地不允许他有任何行动。
“亲爱的。”
视线受阻，沈亦悬却清楚的感受到身边属于某只怪物的气息，他闭口不言，谨慎地感受着四周的一切，以至于沈灼抱住他时，他下意识发出剧烈的挣扎。
“呃……”沈亦悬被紧紧环住腰部，因为剧烈的挣扎，他和沈灼都摔到了地面，脸上潮湿一片，沈亦悬甚至不需要去闻，就知道那粘稠的液体是血。
压在他身上的青年把他捞起来，抱在怀里，伸出手指仔细地用指腹擦掉他脸上的血水，无奈道，“为什么乱动呢，衣服都脏了。”
“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沈灼语气轻轻地，“你不该问我，或许你该问新王。祂从我手下逃走后，又重振旗鼓上船做了什么。”
“这都是因为你，亲爱的。”
祂柔软的唇印在沈亦悬脸颊，轻声在他耳边道：“你阻拦我杀死祂，又策反我忠实的属下，现在，所有海怪都会登上船，杀死你一直保护的人类。”
闻言，沈亦悬下意识抓住了沈灼的衣服。
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结果，但没想到那么坏。
策反“宋芝莹”之后，沈亦悬本打算回档到货舱，配合方止锦他们暗中找出伪装的海怪，找时机杀死的。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他策反了“宋芝莹”后，没有回档，全靠负一层的人类杀死那几只海怪，他则专心对付生气的沈灼。
就算哄不好沈灼，他也可以继续利用沈灼来牵制住“燕棠”。
谁知，他居然直接昏睡了过去，是沈灼在帮他舔伤口的时候做了什么，祂有意为之的。
祂早就猜到沈亦悬会怎么哄祂了。
“你以为这次可以哄好我么？亲爱的，狗也不会一直吃一块骨头的。”沈灼把他抱得更紧，蜻蜓点水般在他唇间吻了几下。
祂吻得很轻，纯真的以为，这已经是恋人之间最令人激动的接触。
“你想怎么样？”
“唔……你哄哄我。”
“不是不接受？”
“我想要别的哄法。”
感受着沈亦悬的沉默，沈灼垂下眼眸，唇角勾勒着一抹耐心的微笑，“你哄好我，我就帮你救人，怎么样？”
“你哄好我，我真的可以什么都听你的。”祂依然拿那副听话的乖巧模样对付沈亦悬，沈亦悬心想，你这何尝又不是在哄我。
但是眼下他必须依靠沈灼，毕竟沈灼都不知道给他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沈亦悬越想越后悔，当时就不该鬼迷心窍地接受这只心怀不轨的小怪物的示好，简直把自己坑死了。
“你刚刚那种，不是接吻。”
沈亦悬综合沈灼的表现，认为祂应该不太明白人类之间的亲密关系是怎么进行的，于是平稳呼吸说，“那只是亲吻。”
乔淮的脑子里似乎确实没装什么恋爱技巧，也许他就是个母胎单身，长到十八岁说不定就只看过电视剧里男女主摆拍一样的亲吻。
所以，沈灼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
沈灼一开口，沈亦悬就知道自己赌对了：“那该怎么做？”
沈亦悬使劲眨眼睛，依然看不见光亮。船上根本没有这么黑的地方，人类肉眼完全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一只常年生活在深渊般的海洋里的怪物来说，和白天没什么区别。
沈亦悬只好摸黑去抚摸沈灼的脸庞，他摸到了很多尖锐的鳞片，差点划伤他的手，但下一刻，那些鳞片全部都消失在了柔软的皮肉下。
“要……”沈亦悬的指腹揉了揉沈灼的唇瓣，找准位置，倾身吻了一下，吊足了某只怪物的胃口，才轻描淡写地说，“你把人救下来，我就告诉你。”
他说完想退开一些距离，沈灼却不让他走，捏住他的肩膀，危险地冷哼一声，说：“不够。”
“沈哥哥，不够。”祂撒娇般埋首在沈亦悬的颈窝，呼出一口温热的气体，打在沈亦悬脖子上，沈亦悬因此绷紧了身体。
沈灼带着哭腔说：“你再哄哄我，再说点别的。”
沈亦悬实在想不通还得说些什么了。
“如果你跟着别人走了……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亲不到你了，你说的接吻，还会教我么？”沈灼说着，原本担忧又委屈的声线越来越平稳，越发冷漠，像是在说什么令人恐惧的话语。
像是沈亦悬摇一下头，祂就会为此癫狂。
“我绝对不会再用什么办法逃跑。”
“不够……”
不回档也不行么，沈亦悬抿唇：“我不会跟人类会岸上。”
“不够。”
沈亦悬眯起眼睛，脑子里开始思索，沈灼还需要什么。
可是沈灼要的，祂自己就可以拿到，唯一拿不到的就只是沈亦悬的承诺和人而已。
人已经被绑住了，并且已经承诺不再使用回档，沈亦悬不明白他还能承诺什么。
等等……沈亦悬无意识睁大眼睛。
他还没有承诺不会离开沈灼。
可他说不会跟着人类上岸，那么在沈灼的思维里，也是变相承诺不会离开了吧？为什么还要听他亲口说？
难道，沈灼已经知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线的人，会离开了么？
在想通的一瞬间，沈亦悬觉得大脑里的某根弦被用力的弹了一下，发出“嗡”地巨响，回响在耳边。
“我……”沈亦悬张了张嘴，“我承诺，不会离开你。”
如果答案如此，那么他只能做一个虚假的承诺。
“好。”沈灼愉快地笑起来，又一次亲吻他的唇角，语气轻松了不少，“等我杀了新王，救下这一船的人类，你就得跟我走。”
“……我们去哪儿？”
“去海里。”
祂说，“忘了告诉你，亲爱的，王是一辈子都上不了岸的。王的使命就是不断帮助自己的子民离开深海……祂们自己，是无法享受光明的。”
“没关系，只要有你在，一辈子待在海里也不是那么孤独了。”
·
沈亦悬回档了，就在沈灼离开的下一秒。
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回到第一个存档点，也就是货舱。
货舱大门是开着的，沈亦悬一回档就看见整个客厅血迹斑斑，血色甚至蔓延到货舱内。
海怪巨大的尸体堆叠在一起，幸存者们有的奄奄一息靠在一起，有的几乎精神崩坏，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但已经经过无数次屠杀的几人还是那副表情，迅速指挥着清理现场。
沈亦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意识到沈灼是在骗他，用这些人来威胁他留下。
“怎么样了？”沈亦悬问。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之中多出了一个人。
乔封立刻站起来，经过一场恶战，他原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一下又起得太猛，差点眼一黑就倒回去，被身边的晋秋岚扶住后，他才说，“卧槽……卧槽沈亦悬。”
他快要哭了，“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惨这么怕过。”
“恭喜。”沈亦悬不知道该怎么说，随口扯了一句，收到乔封恶狠狠的目光。
晋秋岚主动解释道，“刚刚有只海怪趴在驾驶舱的单面玻璃上，试图让我们停下来，，又或者有别的目的。”
“再然后，就有几个人，变成海怪了。”她的情绪显得有些低沉，说，“没想到我们这三十多个幸存者里，还藏着三只海怪。”
“还有就是，海怪或许已经上船了。”她严肃道，回忆起自己看到的情景，她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我在驾驶舱看见很多海怪往船上爬。”
闻言，其中一个幸存者绝望地说，“为什么不直接毁了游轮，让我们一了百了了……”
“当然不会，他们还等着用我们的皮囊和游船，回岸上呢。”方止锦嫌恶地说，“到时候面对我们的家人，就说什么在海上遇到风暴什么的，才会变成这样。”
时间不等人，沈亦悬打断他们的讨论，问：“行了，别说这些了。你们谁知道这船上什么地方可以藏身？”
“藏身点？”一直没什么精神的副船长犹豫了一下，说，“我倒是知道一个。”
·
沈灼坐在游轮最顶端的房檐上，低头往下看。
这艘游轮已经破败不堪，而海底那群东西却依然对这艘破船寄予厚望。
祂们不会嫌弃破船，只会高喊希望。
这不，新王已经愈合伤口，不知悔改地登上了船，祂的子民早已经为祂引好了路，恭敬地候着祂的到来。
沈灼危险的眯起眼睛，看见新王漂亮的眼眶里镶嵌着一双白瞳，这是明白了自己在没有眼睛的帮助下，是斗不过沈灼这位上任王的，所以老老实实把自己的王牌摆在脸上了么？
沈灼觉得好笑，随即往下跳，祂的弹跳力极好，尤其是在变成人类模样的时候，敏捷又灵活，一眨眼的功夫，祂已经落到了新王面前。
“燕棠”整个人都绷紧身体，如临大敌，但下一刻，祂想起自己有着一双怎样强大的眼睛，又放松下来，得意地笑道：“我不会再输了。”
视线里，站在祂对面的高大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
祂并没有闭眼，红色的眼瞳直直地与“燕棠”对视着。
仔细看，会发现祂的眼睛其实不对焦，瞳孔夸张地扩散开，像是死人的眼睛一样涣散。
可是，祂看得见。
这下，轮到沈灼笑起来，新王则面如死灰，不可置信：“你、你怎么……”
“抱歉，我忘了告诉你，”祂虽然在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语气格外冷淡地说，“这双死亡之眼，对我没用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