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纾靠坐在沙发上,远处的天际线逐渐开始泛起金黄色的光芒,是晨曦快要升起。
结束和葛东的通话后,她就一直呆坐在沙发上。
心里什么也不能想,一想就混乱得不行。
时间慢慢来到七点,主卧里传来响动,是赵敏起床了。
“小纾?”赵敏走出来,看着坐在沙发上憔悴的女儿,讶异:“你一晚没睡?”
秦纾不想让妈妈太担心,“没,还是睡了一会。”
“你今天还去公司吗?”
“不去了,”秦纾摇头,“我跟领导请了假,待会要去派出所看看池屿。”
“你现在和小池那孩子是……?”赵敏实在是好奇,心中其实隐隐有了点猜测,但还是希望女儿直接告诉她。
“我们在一起没多久,本来打算稳定下来再和你说的。”秦纾一点没遮掩,大大方方告诉了妈妈。
在离婚之后,赵敏的心态变得越来越好。
其实她真的是个很开明的妈妈,从高中秦纾愿意和她说有关吕星辰的事情就能看出,赵敏对孩子的感情非常宽容。
所以此时此刻,得知女儿的新恋情,赵敏也没有太大反应。
两个孩子的事其实早有端倪,赵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她一直没说而已。
而且,秦纾也老大不小了,她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强势地干涉女儿的选择。
“好,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想了想,赵敏又说:“法律方面,妈妈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好歹能给你一些后勤保障,所以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和我说。”
秦纾扯出一个笑,只是一晚上没睡,到底是疲惫。
公司九点打卡,赵敏收拾完临出门前,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可以吧?”
秦纾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这些什么,闻言回答:“可以,放心。”
大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秦纾一人。
她依旧是那样,颓唐又无助。
手机震了震,是葛东来电,秦纾立马接起来。
“喂,有什么新进展吗?”
葛东声音中透着些许奇怪,“我还想问你呢,昨天的新闻全被撤了,还有那些负面讨论,都被删掉了。是你联系的人吗?”
秦纾眼睛一亮,立马打开手机去搜索,结果真的搜不到有关池屿的负面新闻了。
“真不是你吗?”葛东又问了一遍。
秦纾简直把心咽回肚子里,“真的不是我,我哪里有这么强的人脉。”
通话正开着免提,秦纾一边和葛东通话,一边仔细检查网络上有关于池屿的讨论。
简直太神奇了,昨晚的帖子就像石沉大海,没有在互联网上掀起一点波澜。
正刷着,手机弹出一条来自未知联系人的信息。
秦纾下意识点开,瞬间呆住。
【如果你想知道关于池屿的事,可以来这里找我。】
【顺便,网上的帖子是我删的。】
“秦纾?”葛东叫了几声,发现秦纾一直没有回应。
秦纾回过神,立刻把这件事告诉葛东。
对方约的是一家很有名的茶馆,许多商务洽谈都在这个茶馆,秦纾之前也去过几次。
他们的力量有限,总不能看着池屿真去坐牢。
于是收到这条信息,秦纾和葛东两人一合计,最后拍板,决定一起去。
但不过神秘人约的只有秦纾,葛东把秦纾送到目的地之后,去了隔壁包厢。
他们的手机一直保持通话,毕竟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秦纾的安全就变成了需要保证的首要问题。
在茶馆谈话对秦纾来说并不是件很愉快的事情,毕竟上次,她就是在茶馆被潘婉茹羞辱了一顿。
不过这次,她没有等太久。
差不多距离约定时间还剩二十分钟时,包间门被拉开。
先进来的是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然后,一个穿着端庄大方的夫人走进包间里。
秦纾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看着那张脸,秦纾确信自己之前从没见过这位女士。
女士脸上有自然老去的痕迹,她法令纹不深,秦纾猜想这位夫人大概不爱笑。
因为潘婉茹,她现在看到这种类型的女性有点抵触。
夫人没有带手包,她坐在秦纾对面,唇角微向下抿,看上去严肃又刻薄。
“你好,我是池屿父亲的妻子,林绮君。”
秦纾和电话那头的葛东同时瞳孔巨颤,他们都不知道池屿父亲身份,现在居然见到了池屿妈妈。
但是作为池屿儿时邻居,秦纾还是比葛东强点,至少她知道这位女士是池屿后妈。
想到池屿后来的经历,秦纾皱眉,有几分戒备,“所以您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林绮君笑笑,从前的病痛让即将步入老年的她越发宽容。
“我想信息里说的很清楚了,”林绮君不喝茶,唯一拿起的是保镖先前放在桌上的矿泉水,“你还不知道池屿父亲吧,毕竟那孩子看起来就不想和刘鑫国扯上关系。”
秦纾脑子里‘嗡’一声,她和华阳合作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刘鑫国这个名字。
“是华阳……”
“对,池屿就是华阳董事长,刘鑫国的儿子。”
包间里一时间安静得能听见心跳声,于是从秦纾手机里传过来那一声‘卧槽’,就变得格外突兀明显。
林绮君扫了一眼反扣在桌面的手机,秦纾以为她会发难,但她表现得很理解,“秦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能保证你的安全,但是接下来的通话我希望只有我们知道。”
说完,屋内两个保镖退了出去,秦纾纠结片刻,也挂断电话。
“很多年前,我和刘鑫国有过一个孩子。”这是林绮君的开场白。
“他在两岁的时候夭折了,不久后刘鑫国被查出来生育问题。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孩子了,于是他想起了池屿。那时候我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马上又知道,品行端正的丈夫为了和我结婚,抛弃了从前的伴侣。”
秦纾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后面的故事她知道。
池屿的妈妈怀孕了,在新闻上看到了爱人和其他女人订婚的新闻,刺激过大难产而死。
留下来的池屿,一直和外婆生活,直到刘鑫国把他接走。
握了握拳,秦纾简直难以置信。
她以为秦彬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池屿的父亲更加叫人恶心。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池屿母亲的死是我造成的,我在抑郁症的泥潭里挣扎了五年才走出来。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刘鑫国造的孽,偏偏是道德标准高的人为他的错误买单。”
秦纾看林绮君的眼神有点复杂,说不上是同情还是敬佩。
“你也有点同情我吗?”林绮君笑了笑。
秦纾摇摇头,“你后来为什么不离婚?”
林绮君一愣,笑意渐渐淡了,带上一些苦涩,“有些婚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我做过你的背调,希望你不会介意。”
背调?秦纾身型有刹那紧绷。上次羞辱赵敏的人,和秦纾不欢而散。
“你母亲很勇敢,也很自由。她有选择的权利,也勇敢地做出了选择。”
秦纾的肩微微向下,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舒展和放松。
“从抑郁症里走出来后,华阳已经变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房地产,我的父兄都不会允许我在这个时候离婚。所以一拖,转眼就到了现在。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对刘鑫国的恨意。在这方面,我和池屿不相上下。”
“你想让他为你做什么?”秦纾一下子找到重点。
没有虚与委蛇,大家都知道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剖开每个人皮面上的悲剧色彩,其实只是跨越十多年的复仇。
“刘鑫国只有池屿这么一个儿子,死后华阳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都会被传给池屿。刘鑫国这辈子只爱过华阳。我希望池屿能在刘鑫国活着的时候接手华阳,再亲手把公司交出去。我要让刘鑫国亲眼看着他一手创办的基业毁掉。这大概是唯一让他死不瞑目的方法。”
说这些话时,林绮君平静无波的眼中才终于闪过一丝兴味。
明明池屿现在不在场,但秦纾莫名觉得,如果池屿知道这个计划,他应该会很乐意配合。
林绮君眼中的兴味消减一些,似乎又回到那种无欲无求的状态。
“只要池屿答应,他很快就能从警察局出来。刘鑫国为了逼他回来,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秦纾听明白了,想起昨天在警察局的种种,所有疑惑都能在此刻得到解答。
难怪狗仔不要钱,难怪对面会请那么有名的律师,如果这是一场针对池屿的局,一切都不难理解了。
只是刘鑫国这个脑回路,着实让秦纾感到震撼。
“稍后去见池屿,我会把这些话都转达给他。”
林绮君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一件小礼物送上,”她主动走到秦纾身边坐下,“看来不管是你还是池屿都挺招人惦记的。”
秦纾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好奇那些图片为什么会被爆出来吗?”林绮君说的是八卦社发出来具有指向性的图文,“我的人抓到了小尾巴,送给你就当合作前的开胃菜。”
林绮君拍拍手,包间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贵妇人下巴微微抬起,看向秦纾的表情逐渐生动,“虽然我的家世和婚姻从来没有带给我什么,但是,”她把手搭在秦纾肩上,“我兄长从政,有关对外贸易都要经过他的手,名义上的丈夫也是其余人的攀谈对象。权势和财富规训我一辈子,但是现在却能给你撑腰。”
门外脚步声逐渐近了。
林绮君的笑变得格外深邃,让秦纾有点不自在。
下一刻,熟悉的、如噩梦般的声音在包间门口响起,“林太太,好久不见。”
潘婉茹和陶艾欣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