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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各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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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不管走多少次都觉得长到让人厌烦,弯弯绕绕的让人不停兜圈子,而且因为在地下,既阴暗又潮湿,感觉黝暗的空间里似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生物在监视自己,明知只是些老鼠在徘徊,可从岩缝中渗出的细小水流声、鼠类啮咬的杂音总让人焦躁。

花无踪拿着食盒默默跟在上官御后面,在心底发牢骚。

两人经由天枫寺庭院里的某个枯井走进地底通道,这是为了隐藏行踪不让其它人得知他们的去向,皇帝跟东宫特别建造的独立暗道。

每当他们去接取任务时总是走这里,不过花无踪相当讨厌这条路。

暗道狭窄多弯,幽暗不见天日,光源只有随身的火折子,地面跟墙壁虽是岩板所制,可地下水仍偶有渗漏,每隔几处就会踩到水漥,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最重要的是他虽然极力隐藏,其实他很讨厌漆黑的狭窄空间。

花无踪不自觉的用双手抱紧食盒,目光牢牢盯着前面的上官御,尽可能将眼皮眨动的次数压到最低,并在不会妨碍对方走路,但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距离紧紧跟着,神经紧绷得像是转眼就会被独自丢在这片黑暗中,难以放松。

上官御每次跟他走这条路的步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比平常慢上许多,花无踪以为是视线不佳的缘故,从来没有多问。

好不容易终于捱到尽头,有道小石阶嵌在岩壁里,爬上去后推开木板门就能直通皇帝的房间,花无踪加快脚步一如既往的想率先登上阶梯,上官御习以为常的退开让他先走,幽微火光中脸上的表情难以看清,嘴角噙着的笑容隐隐有些无奈,但花无踪只顾着出去,全然没发现。

他从木板门探头,灵活的除去靴子弃置在旁,踏上房间地板,上官御没过几秒也跟着出来,将门关好后花无踪又恢复跟随的举止,走在他后面。

这里是皇帝办公用的「太极殿」里面最静僻偏远的房间,两人出来的木板门旁边正好有个可以放鞋的小空间,否则那沾满泥泞的靴子一踏上去,木地板就全毁了。

这房间大得夸张,足足能让二十几个人躺在里头滚来滚去都没问题,左右两边都摆上高高的书架,塞了满满的书…但不是机密文件或任何跟朝堂有关的资料,全都是杂书话本,不说的话根本看不出来这是皇帝的房间。

除了满屋子书以外,就只有几个坐垫安置在角落,方正的空间中最里面有张矮几,四周的窗户是落地窗,敞开的窗扇让外头的凉风灌进室内,整间房舒适惬意通风良好,采光绝佳即使没有照明仍不显阴暗。

矮几旁坐着两个男人…准确来说只有一个男人是坐着,另外那人的难看坐姿实在很难跟躺在地上区分开来,他甚至还有条腿搁在桌上。

「皇兄!」

坐着的男人看到上官御跟花无踪脸上那难以言喻的表情,面露不悦的举起手中的书,卷成筒状后敲敲另一个男人那条毫无规矩可言的腿催促,男人才懒洋洋的扭动歪斜的身体,散漫的坐起身。

在上官御与花无踪面前的两人长得很像,年纪跟上官御相仿,体格壮实已经不足以形容,或许虎背熊腰更为贴切,两人都是褐发,和上官御一样束冠,岩石般有棱有角的面庞线条锐利,五官立体而深邃,浓眉大眼鼻梁硬挺,两人有着同样的琥珀色眼珠,但内涵的神韵却完全不同。

怎么说好,一个看起来像幼熊澄澈,一个却像成熊般极具威摄感…

用熊来比喻是有点奇怪,但花无踪每次看到这两个人都涌上这种感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跟体型有点关系吧。他漫不经心的想着。

而此时有个很遗憾的事实摆在眼前,那个毫无半点威严,像幼熊(先无视他的体格)的男人正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景明煌。

而另一人,就是他的弟弟--东宫景幽炎。

景明煌没有子嗣,目前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身为皇弟的他…

说得更准确点,是他不肯让景明煌甩锅退位,要不然早就坐上帝位了。

别人家是争得你死我活,只有这两兄弟谁都不想当皇帝,说来非常奇葩,但在阴险诡谲的皇室里,能始终维持两兄弟的情谊实在难能可贵,不过基于某些理由,这件事暂时是秘密,除了「天枫寺」以外的余人谁都不知道。

「自己拿坐垫来坐,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拘礼。」景幽炎对上官御和花无踪淡笑,招呼着。

「谢殿下。」上官御回以温文笑容,和花无踪入座。

景明煌拿走花无踪带来的食盒,喜孜孜的挑了块糕点,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满意的舔舔嘴唇,模样就像拿到蜂蜜的熊一样。

「上官御,你怎么偏心,都喊幽炎了却不跟我打招呼,太过分太不尊重了吧?」

他又胡吃海塞了好几块点心,才想起这件事,含糊的叨念。

「…你这样实在很难让人开口喊你陛下。」

上官御头疼的按着眉心,挂着几条尴尬的黑线,极度沉痛的指责。

这种大逆不道的发言却没人生气,景明煌毫无形象的放声大笑,跟在旁边干瞪眼很久的花无踪一起享用糕点,景幽炎露出跟上官御相同的表情摇头。

花无踪的吃法跟松鼠差不多,双手捻着糕饼小口小口的咬,一熊一鼠吃得心花怒放,另外两人怀疑他们根本忘了正事,同声叹息。

…我们讲我们的,别理他们。景幽炎与上官御对视,心累的达成共识。

「殿下,今天有什么任务吗?」上官御敛容,严肃的问。

「…不,不是今天的事…西南一带的乱源似乎没有停止运作,昨夜无踪杀的人真是私贩铁矿的黑市首领吗?」景幽炎沉吟片刻,似乎在拿捏语气,问得相当犹疑。

花无踪闻言为之一愣,俊秀的脸庞满是错愕,糕饼渣还黏在嘴边,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景幽炎看,对方连忙摇头以示不是在责怪他。

「我不是在说你办事不利…」景幽炎知道自己这张过分严肃的脸太容易导致误会,可话说出来却有越描越黑的感觉,弄得他焦躁不已。

花无踪昨夜的任务,便是趁着那名私贩铁矿的黑市首领来皇城等候接洽前,先赶往城外了结他的性命,以断了背后势力的铁矿来源,否则若是兵器被大量铸出,只怕泷国将有大祸来临,众人不得不谨慎以待。

至于到底是哪方势力想要铁矿,景氏兄弟听说后完全不意外的表示厌烦…四家诸侯互相竞争,还争夺到这批铁矿上…所以情报才会如此轻易外流,人员太复杂互相出卖等等…龙椅的吸引力非同小可。

之所以没办法全部收拾干净,又是同样的老原因…势力暂时没办法把四家诸侯一并解决,为免动摇国本只能忍着装不知情,姑息似的处理一个关键却不太重要的小人物…为此景幽炎又白了几根头发。

「唉,紧张什么,他们又不是那些没弄清楚状况的官员,不会一天到晚批评你,冷静点。」

景明煌见景幽炎慌了手脚,拍拍他的背,温声安抚。

景幽炎顿了顿,按着脸深深叹息,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他的疲倦。

「殿下,放轻松,你刚刚也说了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担心我们会误解。」

上官御也跟着说,花无踪虽没开口但坚定的点头,景幽炎勉力苦笑。

景幽炎长久以来为了巩固兄长的政权,利用了自己那张极具威严的脸、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以及兵权,扮演着野心勃勃想夺皇位的「黑脸」,藉由拉拢与利诱,来筛选出谁「不忠君」,简而言之就是「试金石」。

这是他自愿的,即使总被兄长叨念说有劳碌命也依然执着,在他没确认满朝文武尽皆效忠于兄长前绝不会暴露真正用意,与上官御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直以来不知暗中除去多少乱臣,在四家诸侯众强环绕下景明煌能安稳的坐着帝位,说全归功于他们也不为过。

景幽炎负责测试朝堂上的官员,紫樱负责监视后宫,「天枫寺」的其余人则潜伏在各部门并依命执行抹杀任务,景明煌虽然觉得这样实在太迂回而且很累,数次劝他们算了但没人理他,只得照他们盼望的坐收其成,心里总纳闷着自己到底有何魅力,值得他们这样鞠躬尽瘁?

且不谈皇帝内心的疑惑,诸侯中野心不小的大有人在,但当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叛变,基于各种利益关系,他们争相送进许多部属入宫为官,以利暗中安排对自家有利的事,甚至为谋反铺路。

景氏兄弟不是不知情,但又不能挑明了不接受。

若是撕破脸国家情势可能有变,而且其中不乏许多优秀人才,如果能巧妙运用,对这个国家将有大大的福气,即使有点风险也值得,为了以最小损失换得最佳资源,故而暂时忍着,毕竟弄到势力均衡被打破、国家动荡不安谁都讨不了好。

心怀鬼胎的人们若知道皇弟「居心叵测」,不难猜想他们会混进他的阵营里为自己的野心作遮掩,打着宫变结束后再诛杀「乱臣」的如意算盘除掉景幽炎,不仅名正言顺还流芳百世,何乐不为?

这种投机心理正中他的下怀。

景幽炎正是抓准了这点才故意为之,经常设计诱使敌人露馅,危险至极但准确率高到不行…不过有点后遗症。

他做忠诚事,却会被忠臣们看轻,朝议之中常常被人质疑狼子野心,更有人拿他故意演给乱臣们看的恶事(其实就是一些饮酒作乐、跟天枫寺的人安排好的欺压良民小戏码)上奏,想方设法要废掉他。

而当「白脸」的景明煌虽然很想帮他说话,可一开口他们的苦心就全都白费了,每次只得避重就轻,继续当个信任亲人的「愚君」。

如愿达成凝聚忠臣向心力的目标,景幽炎固然高兴,却被搅得神经有点衰弱,在跟上官御等人相处时不自觉的放下心防,才会出现这样稍显失态的画面,连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总之,我想说的是,我们的「计划」是不是暴露了?」他摇摇头,屏除徘徊于心的杂念,沉声问。

「你的意思是,有人看穿我们想除去国家乱源,故意派个替死鬼来试探,事实上我们根本没打击到他们吗?」上官御脸色沉重,严肃道。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我们处理那些暗中滋事的人这么多年,难保不会有所疏漏,或者他们当中出现了狡诈的新势力…皇兄?你笑什么?」

景幽炎双手相扣抵着下巴做沉思状,却瞥见景明煌在旁边饶富趣味的看着自己笑,不解的问。

景明煌眼中的单纯消失无踪,澄澈的瞳孔闪烁着有点狡诘的微光,他歪头将手肘撑在桌上,拳头靠着太阳穴,笑脸盈盈的望着弟弟。

「我就说,你比我更有当皇帝的资格,你怎么就不肯让我卸任呢?龙椅会咬你屁股是不是?」

景明煌毫无皇族风范,粗俗的笑问。

「皇兄!不要再胡说八道!泷国皇帝只能是你!任何人坐上那位子我都不接受!」

景幽炎坚决的回绝,语气里竟有几分闹别扭的意味。

谁知道泷国皇帝是没有下限可言的耍宝冠军,竟然双手一摊在地板上直接打滚起来,画面之难看如果被官员看到肯定想自插双眼。

「我不管!你这样硬逼我当皇帝有什么意思!?我想去外面闯天涯!我想过快意恩仇的潇洒人生!我要去当侠客!我不干皇帝啦!」

相较于景幽炎那几乎察觉不到的别扭语气,景明煌动作浮夸得简直跟三岁小儿闹着要吃糖一样,不论从长相还是年纪甚至身分来说,这动作于旁观者而言根本是酷刑,但他似乎完全不觉得羞耻,依然故我的挥舞四肢吵闹。

「你不要老是胡思乱想!早就说过不要看那么多话本,你就是不听!不可能让你去外面浪迹天涯!别做梦了!」

景幽炎气急败坏的抓起兄长,开始唠叨训话,景明煌呈现马耳东风的痴呆样敷衍了事。

这两兄弟又来了。上官御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互相斗嘴。

等着景幽炎训话结束期间,上官御随意望向窗外,回想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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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御不是他的本名,「天枫寺」中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景明煌取的,每个人的身世各有不同,十几年前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客」,外号「鬼王」,行踪与真名成谜,更没人知道他的样貌,只知道若某处有恶霸横行,不论在哪、不管是何身分,只要恶行泄漏出去,过没多久必定横死,不论是如何铜墙铁壁的防备措施,都难逃死劫。

他彷佛一缕轻烟,随时潜伏在阴影中,伺机等待夺命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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