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西西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地回到了教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后连笔都没碰。在小镇这个都是熟人的小地方，人情就显得更加重要。失去鲜果店的生意，就让蓝西西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无论是朱叔还是鲜果店的李哥，都不愿得罪冯辉他爸。

所以蓝西西也没希求学校能公正，任老师和稀泥的做法，他虽然看不上，但也理解。可没想到的是，学校竟然真的能让冯辉退学。近来因为流言，蓝西西在学校里经常能听到不少闲话，理智上他懒得计较，感情上却憋屈得慌，现在这些憋屈如同一缕轻烟，散了个干净。

想到这里，蓝西西长长的眼睛微微弯起，露出一点笑意。他抓起笔，准备动笔前，又惯性地左顾右盼，去看沈晨。一侧头，就对上沈晨盯着他看的眼神。

“做，做，这不开始做了嘛。”蓝西西晃动了下笔，开始写字。

晚饭吃得辣椒炒肉丝。前几天，辣椒晾干后，蓝西西开始干活切碎辣椒。作为仅下过一次面条，还将面条煮成糊糊的厨艺小白，蓝西西对沈晨的叮嘱十分不在意。沈晨嘱咐他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切辣椒，切时打开风扇吹风，还有双手不能碰身体任何部位。

“知道了。”蓝西西漫不经心地答应了后，就在八仙桌上开工。他是不会开电风扇的，这都快十月下旬了，开电风扇吹着，不把人吹感冒了？

切了没几棵辣椒，眼睛就难受得睁不开，蓝西西吸了下鼻子，想用手揉下眼睛，沾满了辣椒液的手在触碰到眼睛时才堪堪停下，脑海里响起沈晨的话：“双手不能碰身体的任何部位。”

“知道了。”蓝西西东耳朵进西耳朵出。

“尤其是眼睛，”沈晨强调道，“如果碰了的话，会被辣得肿起来，很难看。”

帅而自知的蓝西西这句话听进去了。

不能揉眼睛，眼睛会肿得像桃子！蓝西西在最后关头停住了手，但眼睛实在被辣得睁不开，蓝西西只能闭着眼睛切，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刀工，一刀下去，被辣得火辣辣的指头处传来另一种疼痛，手上沾满的辣椒液又数倍的放大了这种疼痛，蓝西西惊骇地想道：我不会把手指头给切断了吧。

他惊恐地睁开辣的发红的双眼，好一会儿才能对准视线，他的手指头仍旧好好的，只是被划破了道口子，渗出了点血。

蓝西西庆幸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是破了道口子，但在辣椒液的加持下，疼痛却难以让人忍受，蓝西西这时对辣椒酱没有丝毫兴趣，扔下菜刀，冲到厨房，用流水洗手。

沈晨正在厨房里和面，打算做点油酥饼当早饭，刚将面揉成面团，蓝西西动静很大的冲了进来，拧开水龙头一直冲着手。

沈晨视力很好，随着水流流走的一丝血迹也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弄破了手？”沈晨放下面团，走到水池旁，从水龙头流出的水流中捞起蓝西西的一只手。这只手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根与手掌的连接处能处到薄薄的茧子，但指关节仍不明显。指头处的伤口让水冲得有点发白，沈晨捏着这只想挣脱的手，说道：“别再冲了。”

手让沈晨捏住，蓝西西懒得再挣动，可是渗进去的辣椒液让伤口火辣辣的，换作别人忍一会就行，可蓝西西从来不舍得委屈自己，他竖起破了个口子的那根手指，说道：“辣得疼啊。”

“冰箱里有冰袋，用冰袋敷上。”沈晨说道。

辣椒酱是彻底做不成了，蓝西西和沈晨只能每天变着法的炒辣椒吃。好在沈晨厨艺好，蓝西西连吃了几天，还没吃腻。

吃晚饭的功夫，蓝西西将任老师说的事都告诉了沈晨，感叹道：“我以为任老师只会挖坑呢，没想到她也能动真格的。”

沈晨说道：“这是冯辉应得的。”

蓝西西琢磨道：“上周一吃午饭时，就听朱睿说过这事，难道上周一学校就将冯辉退学了？”蓝西西觉得很有可能，不禁对朱睿生出一点微薄的好感，毕竟他的消息是真的。

“应该是的。”沈晨赞同：“不琢磨了，吃完饭刷题。”

“刷题，刷题，”蓝西西戳了几下碗中的饭：“吃饭时别提让我没胃口的事。”

沈晨向来不惯着，正要夺走蓝西西的筷子，他的手机响了。

“这都晚上九点了，谁打来的？”蓝西西问道。

“李哥。”

看到鲜果店李哥的来电时，沈晨愣了一下接通电话：“李哥，找我什么事啊。”

“沈晨，这事我都挺不好意张嘴的。现在给我供货的橙子，味道总是差一点，好几个老顾客都跟我说了，让我换回原来的橙子。这不我就打电话过来问问，咱们能不能继续合作。”电话那头的李哥说道。

沈晨接通电话时就点了外放，蓝西西也能听清通话。

蓝西西和沈晨对看了一眼，两人已经无声地交换了意见。既然朱睿都能知道冯辉退学了，那么李哥也可能知道这事，这也就解释了即使供货的橙子味道差一点，李哥却直到现在才想换。

说实在的，沈晨和蓝西西跟李哥相处得不错。每次他俩去送货，李哥都会搭把手搬橙子，而且考虑到他俩都是学生，货款也从月结改成两周结一次。

但现在直播间的人气不错，这也是他俩辛苦努力付出的结果。如果现在转头不干了，人气肯定剧跌，而且经此一事后，给鲜果店供货，看着牢靠轻松，实则远不如直播卖货来得稳定。李哥这不是又想换供货商了嘛。他俩要是再次失去鲜果店的生意，重新干直播的话，到时可就不是努力就能恢复人气的。

“李哥，谢谢你想着我和蓝西西。我俩现在零卖些橙子，卖得还行，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给你那儿送货了，请你谅解。”沈晨一板一眼地说道。

李哥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为了卖冯辉他爸的面子，没让沈晨供货，新找了一个农户供货，本以为换谁供货都一样，没想到味道居然有差别，农户送来的橙子同样个大、皮薄，橙肉多汁，但味道就是差一点。

听说冯辉被学校退学后，李哥打定主意想让沈晨继续供货，这才打了这个电话。

“那你们村里谁家橙子种得好的，能给介绍下吗？”李哥也不好勉强，问道。

沈晨平时就是念书、卖橙子，对其他的事都不关心，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村里谁家橙子种得好，正在思索时，看见蓝西西去厨房拎了一个袋子来，里面装着六七个橙子，还是蓝西西从二叔家带回来的。

对啊！自己家的橙子也是二叔帮着种的。

“我二叔种的橙子也很好吃，我可以问问他能不能供货。”沈晨说道。

结束跟李哥的通话后，沈晨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橙子。放了一周，橙子的表皮已经不再发亮，虽然还没皱巴，但已经显得灰头土脸。

“不能再放了。”沈晨剥开橙皮，掰开一半递给蓝西西：“吃。”言简意赅地说道。

刚才跟李哥通话时，那些礼貌而又周到的对话仿佛是另一个人说的。蓝西西抗议似得指了指自己还没吃完的饭：“吃完饭再吃。”

一碗饭吃了半个小时还剩三分之一，沈晨都已经适应了，也不催蓝西西，掰了一瓣橙子放入嘴里。

蓝西西扒了一口饭，努力地嚼着，看到沈晨将那瓣橙子放入嘴里，然后似乎有点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随后眉头微蹙地咽下橙子。

放了一周的橙子，虽然不新鲜了，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吧。蓝西西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你尝一下就知道了。”沈晨说道。

蓝西西观察了下沈晨递过来的半个橙子。虽然果肉稍微干瘪了点，但橙香味仍然浓烈。带着疑惑，蓝西西吃了一口，那股熟悉的难吃感觉立马在口腔中扩散。原来那个因为难吃而被扔掉的橙子并不是例外！

“你二叔家的橙子……不会都这么难吃吧？”蓝西西艰难地咽下了橙肉，他不知道沈晨咽下橙肉时，怎么做到只是眉头微蹙的。

沈晨不知道如何回答，而蓝西西已经动作迅速地又从袋子里拿来一只橙子，麻利地剥开后掰了一瓣，递到沈晨嘴边，很明显让沈晨做试毒员。

试毒员沈晨侧了下头，避开快戳进他嘴里的手指，接过那瓣橙子吃了起来。

沈晨的表情表明这个橙子跟前两个一样，一样的不好吃。至此，蓝西西终于能确定沈晨二叔家的橙子确实都不好吃。

这就很让人想不通，同样是沈晨二叔打理的橙树，为什么味道会相差这么多？沈晨家橙树所在的那片山头，土壤也并不肥沃啊！

“同一个人种的橙子，为什么味道差这么多？”蓝西西问道。

沈晨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他倒是能立刻给李哥回复。他二叔家的橙子不要说给鲜果店，这家在镇上卖的水果质量最好的店供货，拉去县城都是卖不出去的。

沈晨给李哥发了条消息，并没有直说橙子味道不好，而是找了个别的借口。李哥遗憾地接受后，沈晨对蓝西西说道：“我改天问问二叔吧。”

“那这些橙子呢？”蓝西西指了指桌子上的两个橙子，都是剥开皮只吃了一两瓣。

“扔了。”沈晨很心疼。

“那厨房袋子里剩下的橙子呢？”

“也扔了。”沈晨深呼吸了下，才能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