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用膳是在长阳公主阁中。
后宫上下皆知，长阳公主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公主。
皇后问：“你也认为身为天瑾的皇后，本宫就该受这些苦嘛？”
顾小满灵机一转：“皇后娘娘那是谁人都能比的，功德万千，天下女子的标杆，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1]臣女十分仰慕，这些苦，我们这种小女子，难以消受。”
狗腿夸完，顾小满瞧见皇后笑了，只是皮笑了肉没笑，整的顾小满也不敢再多言。
皇后：“你这套，不是从你父亲那学来的吧！你父亲可是最看不惯我的做派。”
顾小满：“皇后娘娘慧眼，我与义父鲜少往来，在家都是与三娘一起赏花看云，消磨时间。”
皇后：“云三娘？”
顾小满：“是。”
皇后：“那说来，你与贵妃娘娘感情也不错？”
顾小满：“尚可，大姐端庄，读书识字多。”
“你们天瑾国人，读书识字的人，多半都是呆板木讷之人，不懂变通，本宫觉得...”皇后说着，回头望向顾小满，那双金黄色的眼睛，瞳孔收缩竖起，言笑间，仿若毒蛇吐信：“....精神可嘉啊！”
这个词用的很奇怪。
顾小满笑着应了：“多谢皇后娘娘赞赏。”
皇后冷笑：“你是吗？你若是，本宫可能会心疼你些许。”
顾小满觉得这话别有深意。
她顺着皇后的话说：“臣女仰慕皇后娘娘，不舍皇后娘娘心疼。”
皇后：“.....哈哈....”
没人能多次接住她的话，看了顾小满片刻，皇后真正心情愉悦笑了起来：“好。”
顾小满只能笑，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两人带着一众宫奴，到了长阳公主的芳菲殿。
门前两个伶俐的宫奴早早见了皇后娘娘到了，一个匆忙跑到殿内，一个小心翼翼上前迎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长公主殿下为了等你用膳，亲自筹备着，稍后就能出来迎接你了。”
皇后摆手：“嗯，给本宫带路吧！”
宫奴弯着腰，揣着手，朝顾小满颔首微笑：“皇后娘娘请，有请。”
阴晴不定的皇后娘娘不辞辛劳来芳菲殿用餐，这长公主，倒真叫人好奇。
一行人进门，顾小满悄悄打量着芳菲殿。
一国长公主住的寝殿，奇花异草，亭台楼阁自然不缺。顾小满只好奇她寝殿里的墙里，是不是也镶满了玉石金银。
“母妃！母妃！你来了，还要一会儿，我们先坐下用点茶点吧！”
一位身形高挑，貌若桃花的妙龄少女小跑出来。
与顾小满的清丽不同，长公主眉眼间自带天生的媚态，那粉嫩的颜色，是勾人心魂的钩子。她拉住皇后的手，注意到了顾小满。
顾小满正感叹那张美到罕见的脸，被长阳问话：“你是谁？”
皇后回头，顾小满朝她求救。皇后拍着长阳的手：“这是母妃的客人，今日太子哥哥在前朝，所以就带她来你这里用膳了。”
长阳公主将顾小满打量了一番。
皇后：“好了，日头晒，快带母妃进去。”
长阳这才笑着，牵起皇后的手：“好母妃，咱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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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病了许久，后宫干政，太后垂帘听政已有些时日。
陈阿三曾听说，如今太子耽于美色，后宫不得不干政。太后干政，好过让外邦来的皇后掌权。
大殿上，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今年十九岁，脸庞青涩稚嫩。
“你便是今年会试第一名？”
陈阿三恭敬参拜：“是，微臣陈阿三。”
殿内一片安静，小皇帝回身朝珠帘后看了一眼：“.....”
许久，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端坐在牡丹椅上的太后思量片刻，轻抚自己的发髻，才道：“既是如此，国公爷出题考考这第一名，大家一起听听，到底如何。”
文武百官纷纷应声：“是。”
陈阿三低着头，直到云国公出声问题，陈阿三才看向他。就好似师徒二人，此生初见一般。
陈阿三行礼：“国公爷。”
云国公：“陈会元。”
“今日是皇上殿试，诸位都是会试出挑的人才。我天瑾能有诸位贤能，是乃至家|国万幸，是以，我要问诸位，什么是家，什么是国。”
“....”
科考礼部由礼部主持，然，已被世家门|阀收买。站在大殿上的百名贡士无一不是贵族子弟。她们饱读策论，对治理运行直到耳熟能详。
天瑾不是才大厦将顷。
君是头，臣是骨，百姓是血肉。早在二十年前，奴制确立，骨血颓靡，天瑾不复从前康健，奄奄一息。
一名靠后的公子答：“....家，家便是父亲母亲，国公爷是在考我们人伦道德吗？”
另一名答：“家，需有一家之主，国，要有一国之主，一致对外，缺少了中心骨，便家不是家，国将不国。”
有人说：“这问题未免太过轻浮草率。”
又有人喊：“国公爷，换个问题吧！这问题谁不会。”
云丰身着红袍站在大殿之上，他提着袍摆，看着那些回答问题孩子，找到了他们为官的父兄。谁也没想到殿试会问这样的问题，没人能答得出。
云国公笑着，问陈阿三：“陈会元，你说呢？”
这个问题陈阿三当然能答得出，这在清楚不过了。云丰同他讨论过无数次。
陈阿三朝云国公行礼：“愚以为，国破则家亡，国兴则家昌【2】，两者本为一体。没有国，那百姓将流离失所，何谈家，没有万千小家，国又怎能昌盛呢！是以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3】有国才有家，反之亦然。”
陈阿三说完，大殿上传来细声讨论。司礼监甩了甩手里的拂尘，扯着沙哑的嗓子，发出刺耳的警示：“安静~”
安静下来之后，云国公行礼，站回原位。小皇帝笑了笑，朝后看了一眼：“太后以为如何。”
太后问：“还有谁不服？可以提出来。”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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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是吃饭啊，这顿饭吃的，比生病喝药还煎熬。”
桌上摆地那些吃食，顾小满一口也吃不下去。
不说她总是胃口不好，就说今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在身上喷洒了能致自己过敏得酒液。到现在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筷子都要拿不住了。
偏这个时候，长公主注意到了顾小满。
长公主见顾小满端着手里鱼汤轻搅着，就是一口没喝。
“母妃，这位姐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她不爱喝鱼汤。”
叮——顾小满猛然抬头望向长公主，勺子砸进碗里，一滴汤溅到脸上。顾小满迅速起身跪下请罪。
“臣女只是....在减肥。”
皇后：“....”
长公主：“....”
顾小满冒着汗，呲牙笑：“臣女因为太胖，义父要求臣女减肥，同皇后娘娘与长公主一起吃的这些，实在是太好了，臣女还要减肥，臣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如若再不减，怕是有义父的面子在，也没有那家公子敢娶臣女。谢谢长公主殿下，谢谢皇后娘娘的恩准，允许臣女拿个.....金丝白玉卷到一边吃吧！”
“噗嗤...”长公主还是个妙龄少女，听了这样的话没忍住掩面笑了。
举宫上下都知道长公主受宠，一时间，长公主身边的宫奴也笑出了声音。
瞥见皇后紧皱的眉间舒缓，顾小满才敢出气：“求皇后娘娘恩准，臣女真的得减肥。”
长公主给皇后挑了一块牛肉：“你叫什么？”
顾小满回话：“陈圆。”
长公主又差点没忍住笑，问：“是圆滚滚的圆嘛！”
顾小满：“....是。”
妙啊！巧啊！哪里知道会有今天的场面。
闻言皇后放下筷子笑了，一众宫奴才随着主子笑起来。
站在一旁于姑姑笑着说：“娘娘，你瞧，她确实是圆滚滚的一个，都说人如其名，不怪这话。”
顾小满心说：“因祸得福啊！”
谁也不知道，取了圆字，正应了浑身红肿的圆滚滚的“圆”字。
皇后道：“去吧去吧！”
说罢，顾小满又连忙跪下谢恩。然后随着两个宫奴离开了这“地狱”。
到了一处的亭台，宫奴放下金丝白玉卷和鱼汤外加一道小菜：“陈姑娘请在这儿简单吃些吧！”
顾小满：“谢谢。”
两个宫奴相视一笑：“不用谢的，陈姑娘慢些吃，减肥吖就得细嚼慢咽。”
顾小满心里正有疑问，笑着：“哎呀，我就凑合着个吃一口就行了，得亏了皇后娘娘同....呃...”
其中一个小宫奴：“那位是长阳公主，是咱们天瑾的长公主，身份尊贵着呢!”
顾小满：“是呀是呀，天皇贵胄，皇后娘娘真是宠爱她。”
另一个宫奴：“据说，这位长公主是皇上同一个小宫奴所出，后来宫奴死在冷宫，长公主就被后来的皇后娘娘养在宫中。长公主知书达理，温柔活泼，太后娘娘，皇上太子都十分宠爱，比其他几位公主都受宠。”
顾小满：“哇！是呀！”
另一个宫奴：“不仅如此，几位公主，只有长公主能坚持在女学堂日日读书写字，其他几位公主都没能坚持下来。”
其中一个小宫奴拍了拍她的袖子，另一个宫奴才住嘴没说了。
“你快些用膳吧！我们不打扰你了。”
顾小满忙：“不打扰不打扰，我这也是初次进宫，刚刚闹了那么大一个笑话。”
另一个宫奴：“这算什么，陈姑娘是云国公义女，想必自小锦衣玉食，情理之中。”
其中一个宫奴：“对对对，我瞧你倒也好看，你又是云国公家的人，减下来了，肯定能嫁个不错的人家。”
“嗯。”
顾小满喝了一口鱼汤，抬头就见她们两人完全没了刚刚的可爱。
“怎么了，两位妹妹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事嘛？”
另一个宫奴：“姑娘可能不知，我们也是女儿家，如今，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其中一个宫奴：“是啊，我娘亲来信，也是这般同我讲的，只是我们家欠了别人家的钱，我被迫为奴，几经转卖，就到了这皇城里。”
顾小满：“你们不能嫁人？”
其中一个宫奴：“不能的，我们是奴，不是代罪之身，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日是终身是，自此我们的命就不再是我们的，是买我们的主子的，好坏都是主子说的算。”
另一个宫奴：“我是孤儿，不知道这些，在这皇宫里，倒也没什么，自从她进来我们姐妹一起，我...”
两个宫奴自觉没有那里比不上陈圆，只是心里感叹自己命苦。她不是宫里的贵人，情难自禁说了许多，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说。
两姐妹挽着手跪在地上求：“姑娘，求求姑娘权当我们再胡说八道，这些花可千万不能被主子听到，不然我们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啊！”
“...无妨，你我都是女儿家”顾小满心里慕然想起虞春禾说的：“本是同根生的，心心相连，不用怕，我当你们是姐妹，不会乱说。”
顾小满：“不用跪。”
两个宫奴心有余悸，最后再也没多说什么。
皇后跟长公主用晚膳，一起在御花园逛了一圈.
御花园位处于皇城中心。
四通八达，名花珍草无数，如今阳春三月，百花争春之际，蝴蝶纷飞，满园春色关不住。
顾小满跟在皇后身后，听见一声熟悉的音色。
心想：“不会是陈阿三吧！”
顾小满不住循声张望，长公主同皇后也铺满卵石的笑道看过去。哪里正好是一处拐弯，声音就藏在其后。
一行人只走了五六步，听见那声音说：“太后娘娘，这朵牡丹开的雍容华贵，与您相得益彰。”
太后？
顾小满还没反应，就见长公主朝着皇后娘娘笑着，跑了出去。
皇后慢慢走着，顾小满听见长阳公主在那拐角后面又喊了一声：“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