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冲过去,我叫停时停。”我俯低身凑近乾青宗的耳边说。说话间因为嘴巴张合,我含在口中的血液溢出些许,往我们身后飞去。
“行。”乾青宗看着面前逐渐出现的人群,还有我们直接面对着的漆黑的海湾,同意我的要求。
摩托疾驰而过,掠过左边穿着红衣的人群的面前,一路直往码头边冲去。我大约估计着距离,在只差十米左右的时候叫停。乾青宗往一侧压低车身,水泥地上的石子溅起飞到我脸上,因为摩擦而产生的热量从脚边传来。
摩托画了个半圈后乾青宗便抬起车身,稳当地停了下来,车头直对我们来时的土路,我往后看去,车尾大概只差三米就要进入海湾。我放下心来,解除掉能力。
原本想的是要是来不及而掉下去,那就在固化的时间里爬回岸上的。看来乾青宗的驾驶技术相当好,我的顾虑有些多余。我一边想着一边下了车,踢开旁边不知为何被绑了起来的不认识的混混。他们的脸我有些印象,大概是都内比较有名气的头子。估计是被黑川伊佐那顺手拿来观战的。
回神看向那一批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人,扫视过去很快站在最高处的黑川伊佐那的身影就映入我的眼中。
他的眼神在摘下头盔在擦拭上面溅上的血迹和泥土的乾青宗身上停顿片刻,而后便缓缓地移向了我。港口风大,他身上特攻服的下摆在冷风中猎猎舞动,乱飞的银发半遮半掩着他的脸,但却不能掩饰他一动不动的视线。似乎黑川伊佐那也有他自己的时间暂停能力,在他眼里的时间流动此刻无比缓慢,一瞬就能充当做半生。
我忽然意识到我不能直接把他丢下,不然他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我心底的不安感忽然摇曳起来,难以平复。
“他们来了。”乾青宗看向另一边说。
我转头看去,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公路边走来,白色和黑色的衣服混杂在一起,黒龍的旗帜和东京卍字会的旗帜分别握在脸上还有敷贴的九井一和打着绷带的场地圭介的手上。柴大寿却不见身影。
“我还以为「卍龍联合」会有自己的衣服和旗帜。”我说。
“大寿和Mikey打架输了之后就只同意了名字,旗帜和暴走服的规制两边都不同意变动,”乾青宗从摩托箱里拿出一件我很眼熟的制服出来扔给我,“最后就各穿各的、各挥各的了。”
我看着手上的世上仅此一件的黑色黒龍制服,抚过腹部那的缝纫痕迹,片刻我自己也捉摸不透的犹豫后,便将它套上身,盖住了里面的病号服。“还真是他们俩干的出来的事。”我客观评价道。
整理过后的卍龍联合大概有两百多近三百人,但天竺有四百人之多。数量差距摆在那里,能到场的人应当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去找黑川伊佐那之前本来奢望过策反他或者任何一个他手下的人,结果却只有灰谷兄弟二人因为我的缘故来到了卍龍联合,他们手下的分队不攻而散,只有原本六本木的人还愿意呆在他们手下,一起来了这。
刚刚想到他们,人群中的灰谷竜胆便一下子窜了出来,直直冲向我。我躲闪不及,但乾青宗及时帮忙把他拦了下来。
“黑石赫!”灰谷竜胆一边用手臂和乾青宗角斗一边喋喋不休地质问着我,“不到一天你怎么做到把自己又差点搞死的啊?!一个人爬出十八楼你是不是疯了?!用手去挡那样来的棍子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一个一个慢慢问……”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示意他冷静下来,然后侧过头看向正用他最快的走路速度移动到我面前的某个危险人物,“灰谷蘭我知道你准备碰我的手臂它断了你最好放它一马。”
已经越过焦躁的弟弟走到我面前的灰谷蘭悻悻地放下手,转而放在了灰谷竜胆的脸上,把他弟弟的脸捏成皱巴巴的一坨。“我在考虑给你装定位器了,赫。”灰谷蘭歪着头懒散地说着,总是看上去没睡醒一样的眼睛则盯着我手臂上的石膏。
“你也不是没那么做过。”但是每次都很快就被我发现了。
卍龍联合的方向,黒龍成员和东卍成员之间自发隔开了一段距离。毕竟刚刚联合在一起,彼此之间有所忌惮合情合理。三谷隆不在列内,八戒则披着三谷隆的暴走服,眼角的淤青还没消去,应该是和三谷隆一起遭遇了袭击,抗下了三谷隆的队长职责。那两个软绵绵的爆炸头兄弟只来了一个人,是蓝色头发的弟弟,头顶上还包扎着绷带。场地圭介身边站着羽宫一虎,脸上都有程度不一的伤,二人注意到我的视线后微微点头示意。其他队长和队员也都带着伤,只有佐野万次郎和龙宫寺坚两个人全身完好无损。
花垣武道不在。
黒龍里的成员也没能幸免,虽然普遍实力和东卍没什么太大的差距,但胜在柴大寿的训练下他们有很好的团结意识和战术意识,不会随意落单,应该没有太大损伤。从天竺的成员表现看来,黒龍和天竺互相的撕咬中双方都沾上了疤痕和血。
不过,单论这些无法判断出这场战役的结果。
站在最下方的斑目狮音那头张扬的头发放了下来,柔顺的金色头发遮掩着他头皮上曾经无比显眼的纹身和他那双在我记忆里总是充满着动荡的情绪的眼睛。他和我一样手上打着石膏,不知道是谁的手笔。他应该也感知到了我的视线,但是并没有扭头看向我这边,反而生硬地看向我来时的土路方向。
武藤泰宏站在一个集装箱上,武藤泰宏垂眸确认着底下的人员动向,而集装箱下站着的三途春千夜的注意力意外地没有完全落在佐野万次郎身上,偶尔抽出空隙来确认我所在的位置。我和他的约定因为灰谷兄弟的提前出现和我的私自行动泡汤了,现在我们之间没有适合的利益关系将我们之间本就不稳定的关系维持在安全线上,我应该把他列为需要警戒的二号人物。
稀咲铁太不在。
“要是打起来,”我收回视线,看向灰谷蘭,“会是什么样的分配?”
灰谷蘭轻描淡写地扫视过一圈,思考片刻后低下头笑道:“按现在东卍和黒龍的联合阵容来看,其他人都无所谓,最麻烦的只有伊佐那和鹤蝶。”
“那个人肯定会和Mikey对上。麻烦的是鹤蝶。”乾青宗推开灰谷竜胆说。
“鹤蝶比伊佐那哥强,和他相匹配的战力应该是东卍的Draken——又或者更强一些。”灰谷竜胆说。
“伊佐那可能和Mikey五五开,而鹤蝶即使赢了Draken也不一定能赢过万次郎。我不在意输赢与否……但是现在变数太大,我有些不安。”我草草地下结论。真正麻烦的是那个一直还没露面的家伙。
我的时间有限。我抓过灰谷竜胆的手看了看他戴的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现在离八点整还有三分钟,我九点必须和京藤次郎去本部开会。
还有六十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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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还以为你不会来迎战了,”黑川伊佐那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来,“Mikey。”
他跳下了集装箱,落在地上。
“看来稀咲没做好事情。哦,”他歪了歪头,做出思索的样子,“所以才没来啊。”
佐野万次郎向前了两步,空洞的双眼比以往更加地混沌漆黑。“不管Emma怎么为你开脱,你都必须和妹妹道歉,”佐野万次郎的声音很低,低到我有点听不清,没办法又往前走了走,站到了港口的昏黄灯光下,“也和赫道歉,赔她一条胳膊。”
“‘赫’……你叫得也很亲近。”黑川伊佐那轻声说。
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我忍不住一阵恶寒。
“你就是那个怪物一直念叨的‘小赫’?”旁边刚刚被我踢了一脚的混混忽然出声,气息断断续续,看来伤得不轻。
怪物?哪个?黑川伊佐那吗?但他并不会那么肉麻地叫我。我低头看向他,他在看清我的脸后一瞬间似乎有些恍神。
“黑石组不是……”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死死闭上了嘴。
我的不安感愈发浓烈。我抬腿将他再次踢翻,踩住他的脑袋。“黑石组怎么了?”我观察着他的瞳孔变换,“回答我。”
在我这样的力道下,他的抗拒很诡异。我不安地咽了口口水。我踢正他的头,认真看了半晌他的脸,一阵寒颤过后,我终于发现他的可疑之处——这张脸,我曾在调查黑石光治手下的未成年小队时在资料上看见过。
不对。
有某个环节出错了。
我没注意到的细节……某一个齿轮。
脑海里有一条隐隐约约的线沉浮着,我努力去够到它的思维点,却总是错失。
这场抗争不能发生——不,是我不应该在场。我不能在这里。真正的战场不在这。我抬眼看过双方的人数,察觉到了不对劲。天竺的人数和卍龍联合的人数都有问题。天竺少了人,黒龍也少了人。还有一直没露面的柴大寿和稀咲铁太,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缺席这样的抗争。还有花垣武道,那个人到现在都了无音讯,松野千冬也和他一起不见了。
“青宗。”我喃喃道。在我放弃讯问的同时,那个混混的下颚骨发出了断裂的声音,凄惨的哀嚎传遍港口,所有人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怎么了?你脸色完全白了。”乾青宗也蹲下身,想要扶着我站起来。
“我只是低血糖。联系大寿。快。”我缓过神来,拿起才放下没多久的枪站起来。
“赫?”灰谷蘭探询地叫了声我的名字。
我当作没听到他说话,走向佐野兄弟。
“伊佐那,”我看向黑川伊佐那,“稀咲在哪?”
黑川伊佐那似乎像被刺痛了一样,眯了眯眼睛。“他让半间把那些地方混混头目交给我后就没再联系了。不过,我没想到你对他这么上心。”他说。
“我只是在努力保命。我信你,”我没有犹豫,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但你要和我走。”
黑川伊佐那愣了片刻,反手牵住了我的手。“我和你走。”他说。
“你怎么了?”佐野万次郎眼中的混沌渐渐变得澄清下来,担忧地按住了我的肩膀。
“你知道花垣在哪吗?”我又转向他。
“我不知道。他连集会都没来。”佐野万次郎摇头。
看来我的不安并不是空穴来风。
“赫!”身后的乾青宗提高音量喊道,“打不通大寿的电话。亲卫队的人的电话也打了,打不通。”
打不通的电话。一向谨慎周密的柴大寿不会在这个时候犯下失联的错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影响了他和外界的联系。
“万次郎。这场抗争你们打或不打都无所谓,因为你们的输与赢都毫无意义。”我看向佐野万次郎说,眼神却扫过他身后的人们。我将声音提到高处,确保更多的人听得到。
他们如我所愿地听见了,于是一个个聚了过来,戾气和怒气浓郁。
“我们的人被他们袭击了,”柴八戒压着怒气说,“三谷和Smiley他们都进了医院。这是复仇,你凭什么说没有意义?”
“变得有勇气和我讲话了,不错。但是比起你哥哥你还是太蠢了。你现在应该赶紧去医院那里和你姐姐待在一起,而不是在这里打这个架。”我不客气地回道,柴八戒被我一呛显得有些错愕。
“你们就不觉得奇怪?这么多人聚在这个没有废弃的港口上,你们的出入都没有任何限制,没有一个人阻止过你们。就像有人默许了这个暴力冲突的发生一样。不奇怪么?”我看向四周蠢蠢欲动想要马上打一场架的少年的脸,“你们一旦开打,过了某个时间点后就会有人报警,然后警察赶来,为了另一边的暴力事件掩盖和分散警力。你们进去蹲个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被人当枪使了还要沾沾自喜,不觉得没意义吗?”
“喂,你凭什么这么说?”望月莞尔问着,拳头咯吱作响。天竺的人也附和着围了过来。
“凭我全家都是极道分子而你不是,”我抬手往天上开了一枪,他们才稍微散开了一些,“所以我更了解那个世界的运作逻辑,也明白该怎么样利用一些什么都不懂只有拳脚的未成年。”
我的枪声落下没多久,京藤次郎的车队鱼贯而入这个港口,用车围住了这群人。京藤次郎走下车,向我鞠了一躬:“小姐,逆臣已被歼灭,野藏正在等候您的处刑。”
我点点头,转头看向因为“歼灭”和“处刑”的字眼以及这些黑衣人身上的真枪实弹而不安地骚动着的人群。
“不想不明不白地为别人的未来铺路就现在给我解散吧。天竺只不过是被临时集结在一起一堆人罢了,”我看向武藤泰宏的脸说,“聚集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