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小昭也是个勤快利索的,有她的协助,驱虫粉很快就配置好了。
喝过方木然特调的驱寒汤,一行人准时出发。
越是朝着山的方向出发,方木然越是感慨大自然的神奇。
这里的山林还保留着最原始的面貌,光是三层楼高的树便覆盖数千里,遥遥无际。
远处层峦叠嶂高耸入云,于迷蒙的白雾中隐隐看不到头。
他们先是在一片巨型树林穿行了近半个时辰,才算是到了山脚下,这一片树林是周围百姓最常踏足的地方,踩出了一条条小道,还算好走。
到了山脚下就没那么容易了。
再往前是山民也不敢涉足的区域。
山体陡峭,几乎无路可走,全都是胡乱生长的藤曼,三人抱的粗壮数目比比皆是,都长得一摸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队伍几乎是默契的在这里停了脚步,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看看自己的管事,又看看主家--孟二公子。
不知是期待的兴奋,还是有些害怕的畏惧。
总之,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再往前走。
“分三路,一组和三组沿着缓坡上山,二组继续往西边树林深处走,未时在这里集合。烽火为号。”孟子谦的声音不容置疑。
很快各领事便带着自己的队员继续前进。
方木然是跟着几个婆子和伙夫留在原地扎营。
他们先是找了一片较为空旷的区域,用小铲轻了一圈大约半米宽的草,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区域,这个区域里还包括了几颗细小的树,几个伙夫拿着斧头利落的将树砍倒接着扛出区域外。
接着一个婆子往这个区域里扔了把火,火势蔓延极快,烧了约有半刻钟便渐渐熄灭。
至此,这个区域变成一片灰烬,光秃秃的一片。
方木然跟着几个婆子开始清扫这个区域里面的灰土。
一旁的伙夫就将砍下来的树再加工,切成一段一段的,或是细条,或是木板。
领方木然有些惊讶的是,孟子谦并没有闲着,跟着那些伙夫一同挥舞着斧头。
他今天一身玄色短袍长裤,干练利索。头发以简单的木簪布带高高束起,一丝不苟。
袖口微微卷起,每挥一下斧头,手臂上的青筋都伸张开来。
深秋的清晨寒风凛凛,方木然却瞧着他的手臂好像冒着热气般透着红色。
许是主家一起干活给大家带来了动力,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闷头干活。
方木然这边刚将区域清出来一半,那边几个男人就在中间垒起了一个半人高的灶台,全部由石头垒起,下面留了坑洞,里面填满干柴和寻来的细草,又扑了些刚才收拾出来的草灰。
如此更像一个灶洞了,搭完了就那么放着也不动。
另在边上起了两个简易灶火,再将带来的大锅放上。
一个用来熬汤做菜,一个用来焖饭。
那边孟子谦已经带着扎营了,方木然不懂这些,孟子谦也表示用不上她。
下面的婆子伙夫见主家一直跟着干活,只埋头干的更用力。
见没人管她,方木然准备探索周围的这片树林。
这还是方木然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未被开发过的原始森林。
扎营地点附近还好,因为经常有山民走动,所以七拐八拐的有很多小道。
但再往远便几乎都被杂草所覆盖。
这些草在这片树林肆意疯长,高度直逼方木然的身高。
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几乎透不过一丝光来。
蝉鸣鸟叫此起彼伏,甚至时不时地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低吼和长鸣。
越是神秘的地方越是令人着迷。
方木然看了一路的医书,看着上面用墨笔简单勾勒出来的药材形状,那些近乎抽象的图画让她内心抓狂,极度的好奇这些植物真实的模样。
她将袖口扎紧,将裤脚塞进长靴中再用绳子系紧,在周身撒了些驱虫粉,又哪了把镰刀用来割草。
小昭看到方木然这番情景有些担心,“姑娘,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全,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方木然笑,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兴奋神情,“你这小身板能保护我吗?你还是留下来帮着王婆做饭吧,我也不往深了去,未时前会回来的。”
小昭还是一脸的担心,但是拗不过方木然的倔脾气,跑到伙夫那边说了什么,伙夫递给她一个棒子样的东西,小昭又紧忙跑回来。
她将手里的棒子递给方木然,“姑娘,这是穿林哨,这里,这里有根线,如果你迷路了就在原地朝着天空拉动这根线,声音和烟火会带我们找到你的。”
方木然其实质疑这个穿林哨的实用性,且不说白天能否看到烟火,这树林被大树繁密的枝叶覆盖如同山谷,一声响动就能带动声声回音,穿林哨的声音这能带领小昭辨别她的位置吗?
可方木然一见小昭满脸的担心和急切,那些泼冷水的话是一句都说不出口,欲言又止的犹疑了一番,还是将穿林哨揣在了怀中。
方木然先是沿着一条开辟出来的小道走,不知多久走到了尽头。
她望着四周寻找看有没有其他的路。
此时看不到扎营的地点,方木然走的小道极窄有些地方甚至被倒塌的草丛所遮盖。
方木然独自置身于茂密的林间,隐隐的心里涌上一丝恐惧和不安。
但是很快她的注意力被转移。
透过一片倒着的树枝间隙,她看到对面一片低矮的红色草丛,方木然用镰刀将树枝清理,跨过去,那片草丛变得清晰。
这片红色成为树丛其实更为合适,它们有着比草丛更为粗壮的红褐色枝桠,带有锯齿状的叶片上连叶脉都冒着毛绒细密的尖刺。
红色圆润的小小果实点缀其间,在一片黄绿色中格外扎眼。
一个细细的枝桠上像挂灯笼一样挂了一串红果,甚是喜人。
而这样的灯笼串布满了整片草丛。
方木然不顾叶片上的倒刺,伸手去撸--果子太小,一颗很难捏住--撸了一小把出来。
放在鼻尖轻嗅,气味有些似曾相识。
龙葵!
方木然脑海里冒出来这两个词,但是心中的疑问更加的扩大。
龙葵,在一些地方方言中也叫黑天天,顾名思义大都是黑色的。
方木然也曾在院里的培植基地见过黄绿色的品种,红色的却是第一次见。
且这叶片也与她印象里面的龙葵叶不同。
好奇心驱使着方木然越靠越近,最后鬼使神差般的一把扔进嘴里。
一时间舌尖有些刺痛,伴随着耳边想起一道低低的惊呼。
“别——”
刺痛过后是一阵淡淡的酸涩在口中蔓延开,方木然后知后觉的转头看向那道女声传来的方向。
小姑娘不过十岁的模样,刚到方木然的胸口,还梳着双丫髻,一身打着补丁的麻布衣衫,与方木然将自己扎的紧紧实实不同,小姑娘穿着麻绳编织的鞋子,袖子甚至挽到了肘弯。
方木然砸吧砸吧嘴,“你不冷吗?”
这样的天还是大清早的,穿这么少,还踩着凉鞋,方木然都不自觉在心里打哆嗦。
那小姑娘似乎不打算理方木然这个问题,小大人似的皱着个眉,过来牵起方木然就朝着一个方向走。
小姑娘走的气势汹汹,方木然来不及拒绝,临走时还不忘顺手多撸了几串小红灯笼。
也不知道她从哪找到的路,走了一阵,一下子方木然眼前就豁然开朗起来。
他们来到了一处浅湖边,不远处是飞流直下,湍湍瀑布,汇成这片湖后又在另一头渐渐汇聚缩成一条小溪蜿蜒而去。
小姑娘极其严肃的指着清澈见底的湖泊,“漱口!”
见方木然还在没事人似的四处打量,身上也不像是有什么可以装水的东西,索性解下自己身上挂着的竹筒,在湖里涮了涮,然后盛了小半筒水给方木然。
方木然低头看着眼前的竹筒,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对上小姑娘直勾勾的眼神,咽咽口水喝了下去。
小姑娘急切声音响起,“让你漱口!你怎么喝了。”
不知道是不是方木然的错觉,有一瞬间方木然甚至觉得这个小姑娘急得要哭出来。
“这个果子不能吃吗?”方木然伸出手,摊开。
因为走的匆忙,有几颗果实已经碎裂,暗红的汁水晕染在掌心染了色。
小姑娘像是看到什么妖魔鬼怪般惊恐,连忙拉着方木然到河边洗手。
“这个果子有毒的!”
方木然已经全然理解了这个小姑娘是在为她好,所以便任由她用力的搓洗着自己的手。
湖水冰冷刺骨,小姑娘却好似全然不觉一般仔仔细细的搓洗着方木然掌心的红色。
方木然忽而心里一软,轻声地说,“谢谢你。”
小姑娘没有回答,手里更加的用劲儿,偏过头皱着眉瞪眼警示方木然,只是撅着的嘴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般,似乎在说‘叫你不听话!’。
洗完手,方木然心里的笑意还未消散。
湖边空旷,没了茂密树叶的遮挡,太阳的暖意终于透了过来。
俩人并排坐在湖边,方木然用树枝把之前被拍落的那些灯笼果拨到一起。
而那个小姑娘就像个监工一样,紧紧的盯着方木然的一举一动。
方木然甚至觉得这个小姑娘太过可爱,想了想,很认真的向她请教,
“你怎么知道这个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