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好。
莫蛟、莫为敌、莫惊雅的丧事还没操办,玉尊妃又驾鹤西去了。
这四个人,无论人品好坏、风评高低,总归都是皇亲贵胄。
都是曾经叱咤风云,足以青史留名的,大人物。
更何况,他们还是死者,死者为大。
让他们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离去,也算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
于是,莫惜欢脚不沾尘的忙碌起来。
一个月后,正式举办出殡仪式。
这天,整座宣阳城,都变成一片肃然的白色。
送丧队伍的绵延几里,抬着四座巨大棺木,穿城游行。
一路上,白茫茫的纸钱漫天挥洒,路边的百姓披麻戴孝,列队送行。
黄昏十分,棺木到达城外的皇家墓园,下葬入土。
自此,山海王的时代,彻底落下帷幕。
丧事办完后,偌大的山海王府,显得更加寂寥空荡了。
莫府的主子,死了一大半。
各种侍卫、婢女、伙夫、马夫,遣散了几百人。
再加上,莫行雪搬走了,荧光组织解散了。
剩下十几座宫殿,上百间院落,全都无人居住。
闲置着,也是浪费。
于是,莫惜欢又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史无前例的决定。
他把莫府的一大半面积对外开放,变成了公园一样的“公共区域”。
又把放肆门的几个基地,全部搬进府里。
以后,那些身患重病、无家可归的贫民,就可以投奔莫府,免费借住,渡过难关。
可这样一来,又多了新的麻烦:接待老百姓,需要许多人手。
然而在大决战中,三门主全都战死了。
放肆门的领导层,急需一波新鲜血液!
时光如梭,岁月不等人。
等莫惜欢忙完杂七杂八的工作,又过了两个月。
这一天,他把花血牙、沈脉、沈涯、莫欺风、星沉叫到自己屋里,开了一场“股东大会”。
莫惜欢首先看向沈脉:
“沈脉,你医术精湛,经验老道,又是四位门主里唯一的幸存者。”
“以后,西门主的职位,仍需你担任下去。”
“是。”
沈脉颔首垂眸,眼里透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
“沈脉必定不负期望,救济苍生,发扬侠义。”
“沈涯。”
莫惜欢又转向旁边:
“虽然你也是医者,但我知道,你的工匠技艺同样高超。”
“东门负责打造武器装备,东门主的位置,你愿意胜任么?”
“真的?!”
沈涯欣喜若狂,随即清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咳,老实说,我从小学医,只是为了追随哥哥的脚步……”
“我真正的兴趣爱好,一直都是工匠手艺……”
就对莫惜欢一抱拳:
“感谢领导给我这个机会!”
“不客气。”
莫惜欢点点头,又看向星沉:
“星沉,你与污春交好,做事也沉稳细致,南门门主非你莫属。”
“谢五公子信任。”
星沉郑重的致礼:
“星沉必当殚精竭虑,为组织,为天下,供奉一生。”
“四哥。”
莫惜欢又望向莫欺风:
“你武艺高强,又曾担任荧光首领,北武门门主之位,你可愿继任?”
莫欺风环抱双臂,有点不满:
“这样一来,以后,你不就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不。”
莫惜欢摇头,语气平淡:
“以后,你的顶头上司不是我,是他。”
说着,抬起下颌,指向花血牙。
“啊?”
“什么?”
此言一出,一屋子人都愣住了,包括花血牙自己。
莫惜欢抬手,拍拍花血牙的肩头,又对其他人笑了笑:
“不久以后,阿鞘就是放肆门的下一任总领门主。”
“希望诸位对他,多多照顾,多多提点。”
“惜欢……”
沈脉凝望着两人,微微颦眉,莫名感到不安:
“我们自然会拥戴阿鞘,只是,你为什么要突然让位?”
“难道,你要走了么?”
“我知道了!”
沈涯一拍脑门,嘿嘿笑道:
“莫惜欢肯定是想进宫,与玄城竞争帝位,准备一统天下了,对不对?”
莫欺风半开玩笑地嘲讽:
“呵,二十五岁就想当皇帝,胃口真大。”
星沉没好气的反驳:
“五公子称帝,乃是百姓众望所归,四公子,你又在酸什么?”
沈脉倒是松了口气,笑道:
“不过这样一来,阿鞘继任放肆门首领,就没什么问题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热烈讨论。
所有人都确信了,莫惜欢是要去当皇帝,才会急着把总门主的位置,让渡给花血牙。
“……”
只有花血牙呆在原地,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只有他知道,莫惜欢急着让位,根本不是因为要去当皇帝。
而是因为,再过三年,他就要死了。
没有人知道,花血牙此时此刻,那种惶然失措,心痛如麻的感觉。
他不是不愿意,继任放肆门的领袖。
他只是,很清楚一件事。
三年后,他正式继任首领的一天,就是莫惜欢永远离开他的一天!!
虽然在襄城战场的时候,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他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放下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保持一颗平静的心,去感恩莫惜欢的牺牲,去迎接莫惜欢的死亡。
却不料,当这件事真正被提出来,摆到他面前的时候。
他还是怯懦了,慌神了,不愿面对了。
“阿鞘,你怎么了?”
莫惜欢注意到花血牙的异样,柔声询问。
“莫惜欢,我还没准备好……”
花血牙深深低头,声音发颤。
语气中,夹杂着慌乱,悲痛,绝望。
“你明明还有三年时间……”
“你明明不用这么早,就把所有责任推到我身上,让我来替你背负……”
语毕,就推开莫惜欢,冲出房间去了。
其他人全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花血牙怎么了?”
“他跟惜欢说了什么?”
“没事的。”
莫惜欢摇了摇头,轻叹:
“也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成为真正的领袖,有些无所适从吧。”
说完,也离开了房间。
花血牙快步回到自己的寝屋,关上房门,坐在榻边。
不一会,莫惜欢就追过来,推开门,走到他身边坐下,无奈的开口:
“怎么,生气了?”
“……”
花血牙黑着脸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莫惜欢,没有说话。
“关于让你继任首领一事,我们不是,早就达成共识了么。”
莫惜欢语气平缓,却也透出一股隐隐的怒意:
“在西域湖畔,在北境军营,我都说过,要你继承放肆门统领,继续发扬侠义精神。”
“难道,你现在才来反悔?”
“我没有反悔!”
花血牙倏然转身,很想激烈反驳,却有些犹豫:
“我只是……只是……”
莫惜欢声音淡漠:
“只是什么。”
花血牙低头咬牙,眼里泛起一丝痛楚:
“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我只是不想这么快,就去继承什么首领,发扬什么侠义……”
“我只是想,先陪你渡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再说其他。”
“还有好多事没做?”
莫惜欢微怔,挑眉:
“比如呢?”
花血牙认真的回答:
“比如,把三门主的遗物送回故乡。”
“比如,回到那片桃花林,看望夭桃。”
“比如,重返西域、北境、苗疆,看遍大好河山。”
“比如,隐归山林,柴米油盐,平凡度日……”
说着,顿了顿,脸庞泛起微红:
“再比如,与你洞房花烛,共结良缘。”
“噢?”
莫惜欢听到这些,片刻前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嘴角浅勾:
“阿鞘,我还以为,你对成婚之事一点也不急呢。”
“那是之前。”
花血牙眼神闪烁,窘迫的解释。
“可是自从返回宣阳,我们就一直在工作,操办丧葬、接纳百姓、安排人手……”
“一眨眼,三个月就过去了,然而短短三年,又有几个三个月?”
“我……能不着急么?”
“哈哈。”
莫惜欢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花血牙脸色阴沉。
“哈哈哈哈。”
莫惜欢笑了好久,才勉强止住,真诚的回答:
“没什么,我只是太开心了。”
花血牙困惑地皱眉:
“开心?”
莫惜欢就站起身,走到他身前,轻抚他的鬓发。
“阿鞘,你说得对,是我忽视了你的感受。”
“战争结束时,明明是我答应你,要抓紧余下的时光,与你肆意相爱一场,让你不留遗憾。”
“可我一回来,就变成了工作狂,满脑子都是天下苍生、黎明大业……”
“却忽略了,身边最爱的人。”
“……”
花血牙微微扭头,避开莫惜欢的手指。
心里感动的要命,面上却傲娇的要死,不肯表现出来。
“不如这样吧。”
莫惜欢又转身,走到墙边,开始翻阅黄历:
“半个月后的下月初一,恰好是黄道吉日。”
“我们就定在那天,宴请宾客,结为夫妻,如何?”
“……”
花血牙瞳眸一颤,差点高兴的笑出声,但拼命忍住,淡淡回应:
“随你。”
莫惜欢当然看得出,他那副心口不一的死德行,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哦?当真‘随我’?”
花血牙没有嗅到危机,点点头:
“嗯。”
莫惜欢一边说,一边转身,步步逼近他:
“要是真的‘随我’,我可等不到下个月。”
“我恨不得每一天,都是你我的洞房花烛;恨不得下一秒,就与你共赴巫山。”
“什么……唔!”
花血牙还没回神,就被莫惜欢搂住腰身,吻住嘴唇。
“唔……”
两人热烈拥吻在一起,跌跌撞撞,不断后退。
直到花血牙的后背“砰!”一声,撞到墙上。
“莫惜欢……”
花血牙拼命推开莫惜欢,脸颊绯红,呼吸急促:
“大白天的,你猴急什么……”
“从刚才的对话来看……”
莫惜欢狡黠一笑,拇指揉过他的红唇:
“猴急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
接下来,两人就一发不可收拾,提前半个月,就入了一次“洞房”。
并且,经过这次的“预热”,两人对下月初一的正式洞房,就更加翘首以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