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相宜毫发无损的回到陆桐生面前时,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笑的一脸舒心。
可当相宜将那方丝帕递到他面前,说是姜家小姐委托她送的,陆桐生一张笑脸顿失,阴冷的似数九寒冰。
他没说话,默默收下了帕子。
相宜没看出他的不高兴,自顾自开心的笑弯了眉眼。
陆桐生眼底一片猩红,心中更是暗自下定某种决心。
有些事儿,该让她懂了!
到了晚上,书黎玩了一天的斗巧游戏,仍没过瘾,瞅着外间月色亮堂堂的,流光一般,她再也坐不住,一溜烟儿的跑去了哥哥院落。
她想让相宜陪她玩对月穿针的乞巧游戏。
碎银般的月光漫过侯府东院的朱漆游廊,斑驳月影揉碎在石板地上,映出一院华光。
院落里静悄悄的,唯有九曲回廊尽头的凉房里挑着素纱灯笼,透出暖黄光晕。朱漆窗棂上,两道对坐的人影影影绰绰。
哥哥和相宜这般惬意闲坐,竟不叫上她!书黎心下一动,打算悄悄靠近,然后在哥哥面前好好的闹上一闹。
越走越近,凉房传来的私语声渐渐清晰。
“相相,这枇杷酒甜,再来一杯。”
书黎浑身一激灵,她怎么不知道,哥哥嘴里竟能吐出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称呼来?
透花凉窗上,右侧那个小小的身影,架不住对面人的挑唆,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心满意足的吐出个字来,“甜。”
“相相,今日为何要帮那个姜忆慈?”缱绻嗓音极尽诱惑。
相宜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刚才饮的有些猛,此刻她声音绵软,带着几分醉意的娇嗔,尾音微微上扬,“姜家小姐温柔又好看,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哦~”他顿了下,继续套话,“相相不忍拒绝好看之人的请求?”
陆桐生声音清朗,书黎听出来了,窗影上,哥哥虽然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许多酒,可他此刻没有一丝醉意,无比清醒。
右侧小小的身影没有答话,却接了哥哥递过去的酒杯,浅泯了一口,然后再次一饮而尽。
“相相,若有好看的男子求你做事,你可会答应?”
对面没有回答。
屋外的书黎却是步伐一滞,瞬间意识到今晚不宜上前打扰,否则,哥哥说不定真会扒了她一层皮。
想到这儿,她利落转身,踮着脚,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蹑手蹑脚的快速逃出了哥哥院落。
陆桐生侧耳细听,等外间彻底没了动静后,他才倾身上前,将那个小小的身影拥进怀中。
烛火下,相宜几丝乌发遮了半个嫩生生的脸,一双红唇水润欲滴,让人忍不住想低头好好的一亲芳泽。
陆桐生强忍下心头悸动,又追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若有好看的男子连声求你,你可会答应他的所有请求?”
相宜是真的醉了,竟不自觉的抬手捧上了眼前那个人的脸,“大人…怎像张生那般好看?”
“张生?”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满眼阴云,“哪个俊秀张生,让你如此这般念念不忘?”
“话本子上的张生,世上最好看的男子,梁家可清姐姐最是喜欢他。”相宜眼神迷离,尾音婉转,带着几分娇憨。
陆桐生实在忍不住气败一笑,按捺不住的低头,在她唇上辗转了两下,继续套话。
“相相心中,可有喜欢的人?”
“乐棠!”她回的干脆利落,然后伸出胳膊一把勾上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了他的肩窝处。
他知她此刻醉意朦胧,把自己当成了那个没眼色的丫鬟,可他没与她计较这个,继续循循善诱。
“可喜欢侯府?”
她摇头,“不喜欢!”
“那你夫君陆桐生呢?”
“他不是夫君,是大人!”
陆桐生捧了她的脸,逼着她与自己四目相对,相宜眼尾绯红,已经醉的不成样子。
他瞧着她红嫣嫣的唇,终于压抑不住内心悸动,以及她方才那句“大人”所引来的怒气,打算彻底了结此事。
“相相,我也好看,还好吃,比果酒还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他突然倾身凑近,困在他怀中的相宜忍不住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他没再犹豫,直接凑了上去,贴近的瞬间,还继续呢喃着,“你尝尝,比果子还甜~”
辗转好几遍后,相宜双手无力的推开他,满面红润,眨巴着眼睛抗议,“辣,不好吃!”
抗议之后,她挣扎着想要摆脱禁锢,不想却被他拦腰抱起,双双落入沁凉如水的竹榻之中。
“相相再尝尝,里面甜,比糖还甜……”
绣满了合欢花的轻幔肆意纷飞,帐内轻吟低娥随风漫响,惊醒了蛰伏在飞檐下的蝉鸣虫动,即刻鸣声一片,附和着凉房内的浓情蜜意。
陆桐生声音粗哑,在她耳边追问,“相相,为何要一遍遍将我推给其他女子?”
相宜一滩水似的,呜呜咽咽着流泪啜泣。
“大人…我不知大人是何……”
呜咽了大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回些什么,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让她脑袋一片混乱。
陆桐生不求她此刻能答出来些什么,只想让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于是,在酝酿新一轮的开始之前,他俯身在她耳边一遍遍低语,“我要你,相相,我只要你!”
卯正时分,天际边泛起层层朝霞,侯府琉璃瓦上,染上薄薄一层晨曦,明光灿灿。
乐棠围着凉房转了好几圈,也没敢进去叫醒仍昏睡着的相宜。
昨日傍晚时分,她被世子爷支去了后罩房夜宿,不清楚昨夜凉房中发生了什么,只是讶异她家姑娘今日为何起的这般晚,往日这个时辰,姑娘早早就已爬起来,去侍弄院里那些瓜果蔬菜了。
世子爷陆桐生倒是一如既往的勤勉,黎明时分,便精神抖擞的出了侯府。
临走之前,世子爷还专门让乔良来嘱咐,说是今日好好照看她家姑娘,不用早起,无需忙碌,若有其他不妥,第一时间去找易木,世子收到消息自会及时赶回。
乔良嘴碎,最后还不忘给她额外叮嘱一句,“今儿一大早,三皇子急召世子爷商议要事,爷已暗自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你今日在府中,可要好好上心。”
乐棠皱了皱鼻子,不服气。哼!她家姑娘,她自然会百般用心照料,怎轮到他们主仆俩多嘴!
只是,她十分好奇,为何今儿世子爷会特别嘱托她好生照顾相宜?看世子爷今儿一大早那生龙活虎的样子,昨夜姑娘应是没有惹他生气的样子,那为何世子爷今儿这般奇怪?她家姑娘为何还在昏睡?
当天光大亮,夏日的烈阳升至半空,万道金色阳光洒下来,映照在琉璃瓦上,刺的人睁不开眼。
乐棠守在凉房门口,听着房内她家姑娘均匀的呼吸声,心底起伏不定。
这好似无事啊?可无事,姑娘为何还不醒?难道昨夜和世子爷玩斗巧游戏,玩到忘了时辰,休息晚了?
她这边急的团团转,那边锦娘更是忙的昏天暗地。
一大早,世子爷便亲自找过来,嘱托了她三件事情。
一是提前备下大桶热水,说是宜娘子晨起后,给她泡身子用。
二是今日京城几家铺子会送来各色点心饭食,让她好生温热着,到时留心一下,看相宜哪个吃的香,便命人再去多采买些回来备着。
三呢,是特别叮嘱,今日侯府千金陆书黎不得踏进这个院落半步,更不许她将宜娘子带出府游玩。
总之一句话,今儿宜娘子好生歇息,无论提什么条件,好生满足,若满足不了,着人去给他陆桐生递消息,他自会及时安排处理。
这三通嘱托下来,锦娘忙断了腿。
她是生养过的人,大约猜出了昨夜发生了什么,心中暗自感慨,世子爷这般俊逸无双的侯门勋贵,竟将一腔心意全都放在了一个商贾家的庶女身上,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可锦娘再转念一想,这宜娘子虽身份低微,但性子和婉良善,再加上容色清丽,世间的好男子倾心才怪呢?
她对两人自然是乐见其成,且希望世子爷和宜娘子能执手相偕,白首百年。当然,还要早日诞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可是今日,锦娘一直忙,一直等,等了好久,也没看到那个最关键的宜娘子醒来享用这么多的心意。
直到日上三竿,凉房中才终于传来一丝动静。
乐棠再也按捺不住,撩了门帘,飞快冲了进去。
只见相宜半坐在竹榻上,面色酡红,眼睛水润,似是昨夜哭过。而她的一双手也莫名的打着颤,有气无力往自己身上套着衣衫。
乐棠赶紧上前,打算帮她家姑娘。忽地,她惊讶的低叫一声。
“姑娘,你这是……”
相宜脖颈上,从前到后,大大小小好几个突然出现的红色印记,乐棠从未见过,很是诧异。
相宜察觉出异样,赶忙抬手去遮,不防又被乐棠瞧出了其他不妥,“姑娘,你的手腕怎地也红了?”
相宜悚然一惊,昨夜陆桐生扣了她的双手大半宿,不想竟留下这般深的掌印。
一时之间,她想不到用什么理由去搪塞眼前亲如姐妹的乐棠,只能尽力拉扯衣服,将脖颈和手腕遮了个严实。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乐棠有些着急,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哭腔,“难道昨夜,世子爷真的欺负您了?”
相宜本就嫣红的脸此刻更是滴血一般从里到外红了个透。她犹豫一下,摇了摇头,“乐棠,我真的无事,许是昨日累的了。”
她的声音嘶哑无力,乐棠从未见过她家姑娘像今日这般有气无力的模样,红了眼睛,“那为何?为何今日你这般……”
忽地,乐棠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本急切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低头犹豫了一下,没再继续追问,只是默默帮相宜穿好衣服,又拧了帕子,细心的给相宜擦脸擦手。
相宜伸出双手抱了抱她,然后手撑床幔,艰难的下了竹榻。
“乐棠,大人呢?”
当听到陆桐生一大早便出了府后,相宜脸上表情瞬间轻松,她长吁一口气,嘶哑的声音更加急切,“乐棠,赶紧安排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时至今日,相宜终于懂了,原来小娃娃,压根不是在送子娘娘面前求来的,而是……
所以,她必须要去做点什么……